“嘁!那又怎样?有精灵族的血脉又怎样?都有尖尖的耳朵又怎样?”祖父不以为意,“除了这两样,我们与森林精灵毫无相似之处。所以,别说那些一厢情愿的蠢话!”
“可是森林精灵之王与人类的协议里,是包括解放所有的精灵。他们并没有排除我们小精灵!”莉莉娅气呼呼地直嚷嚷。
“傻瓜!”祖父也生气了,用拐杖重重戳了两下地面,碎石板发出“咚咚”的声音。“谁知道那些森林精灵有没有安好心?万一他们只是想把我们拐骗到森林里,然后让我们伺候他们呢?我们好好地服侍主人不好吗?凭什么要伺候他们?都是精灵,谁比谁高一等吗?”
“就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放弃宝贵的自由?”莉莉娅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借口。
“哼,自由?”祖父翻着白眼,“多么荒谬的字眼!我们小精灵,只要不离开主人,就能得到主人宽厚的庇护,而主人也离不开我们!我们才是跟主人一条心的,而那些高傲地目中无人的森林精灵,才不会真得为我们好!他们都是骗子!”祖父突然压低了声音,俯身靠近莉莉娅,恶狠狠地说,“他们用所谓的‘自由’骗取我们的忠心和爱戴,以为就此可以统御整个精灵族?妄想!森林是他们的家园,却不是我们小精灵的家园!主人在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园!再说了,我们有吃有喝,干嘛要去森林里,去过一无所有的苦日子?”
望着目瞪口呆的孙女,祖父拍了拍她的头,吩咐道:“好了,我的孩子,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想明白了,就定定心心地服侍主人,做个想主人所想急主人所急的好佣人。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原本装病的莉莉娅,这回,是真得生病了。
她发烧了,额头烫得像火炉,吓得家人都以为她快没救了。然而,却无人晓得,昏迷中的莉莉娅,却在梦中悲伤地吶喊。
自强不息的森林精灵,用三十年艰苦卓绝的反抗斗争,终获自由。当他们将庇护的翅膀向小精灵张开时,却被拒绝了。而理由,却荒谬地令人难以置信。正如那位人类长者所言,“自强的人,即便是敌人,也值得我们尊敬。”然而,为着一时茍且而自甘放弃的小精灵,却只配得到“天生的贱种”的称号。
啊啊啊——难道说,当荒漠精灵和草原精灵向人类俯首称臣时,他们不但低下了头颅,放弃了自由,也放弃了自强的灵魂?
难道说,数百年为奴为婢的日子,令小精灵们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就不敢再望向光明?而跪得太久,就再也直不起腰了?
不不不——我不想这样!我不要做天生的贱种,不要做奴才胚子,也不要我的孩子生而为奴!
莉莉娅在梦中拼命吶喊,然而,却无人听见。
苏醒后的莉莉娅,似乎有了一点改变。可若细究,却又说不清是哪里改变了。祖父有些恼怒,呵斥道:“真是个麻烦的孩子!但愿仁慈的主人不会嫌弃你这个懒骨头!”
莉莉娅默默地望着他,眸光中隐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莉莉娅的哥哥也是主人家的奴仆——当然,他们一家子都是。不过,她哥哥是个体面的奴仆——在为主人打理农庄的活计,是个很能干的小管事。
他可是全家人的荣耀,每每回家来,都会得到阖家的热烈欢迎。
然而,这一次,他是被抬回家的。
莉莉娅得到消息时,正在和同伴为主人的花园除草。她丢下手中的锄头,头也不回地就往家的方向狂奔。
而眼前的一切,令她惊呆了。
哥哥的胸口塌陷下去,腰腹处是大块大块的血迹,双腿扭曲成极其怪异的曲线,双脚——没了?是的,小腿之下,是光秃秃的骨头,脚——没了!
全家人都在惊叫,在嚎啕大哭。莉莉娅一边流着泪,一边抓住抬哥哥来的小精灵,嘶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手臂被莉莉娅紧抓不放,小精灵怎么也挣脱不掉,只得低声道:“你哥哥正在挖水渠,小主人骑着马经过。马没有越过水渠,马脚拐了一下,把小主人从马上甩了出去。”
“啊!怎么会这样?小主人怎么样了?”不知什么时候,莉莉娅的祖父站在她身后。
“小主人只受到了一点皮外伤。不过,他因为受了惊吓,很生气,就命人惩罚了您的孙子。”
“所以说,皮特之所以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小主人的命令?”莉莉娅的父亲突然问道。他并没有如妻子那般悲号哭泣,而是表现出非常不合时宜的冷静。
抬送伤者的小精灵很快就离开了,不知道是因为还有很多活计在等着他们去做,还是只想本能地远离这不幸的一家。
莉莉娅的父亲目送他们离去,一回头,冷不防正对上女儿通红的双眼——仿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而她满面的泪水就如同干燥的柴火,令怒火越燃越烈。
他不由一怔。
莉莉娅比她的哥哥小五岁,可以说,她是趴在哥哥背上长大的。所以,兄妹俩的感情非常好。即便他们长大了,哥哥被主人安排去了农庄,而莉莉娅则成为主人大宅里的女仆,可相聚时,他们依然如儿时那般相亲相爱。
可是,自哥哥被抬回家的那日后,这样美好的快乐,就荡然无存了。
因为,那日深夜,莉莉娅的哥哥就死了——他伤得实在太重了!塌陷的胸口是被马蹄踩塌的,双腿是被打断的。可即便如此,依然没能消弭小主人的怒气!他还命人砍断了贱奴的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