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她是不是可以向人鱼奶奶索要一份小小的报酬呢?要求不高,希拉泪湖湖底的兰精石就够了。
一块,足矣!
——衣身已经在想象人鱼奶奶被这个“小小的要求”气得捶胸顿足的模样,心底窃笑不已。
恶魔海。
沿着漫长的海岸线向南远远望去,隐隐约约可见一条白线似的长堤,自东向西探入海中。雾气迷迷茫茫,那白堤也若隐若现,仿佛一条白蛇轻轻巧巧地浮在海面上。
这条长堤,便是有名的善恶堤。
善恶堤以东,是清澈见底的蔚蓝大海,柔曼水草荇荇,鲜丽游鱼嬉戏,五颜六色的珊瑚、奇形怪状的贝壳,以及雪白的砂粒铺满海底。因着海水清得透亮,就会使人产生错觉,仿佛那海底的美景触手可及似的。
善恶堤以西,是乌浓如墨的漆黑海域,一眼望去,满目只有铺天盖地的黑色,浓稠地仿佛要将天地吞没似的。偶有波浪起伏,总令人不免联想到水面下是否藏着凶残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一跃而出,将临海观望者拖入海中。
而一道善恶堤,便将这两片海域一分为二。
衣身曾在《海国传奇》里读到过,这里原本唤作善恶海——清澈见底的那片为善海,乌浓如墨的那片为恶海,意喻善心当清明如镜不显纤尘,而恶心则深沉污浊难以琢磨。这本有警喻之意,可不知从何时起,世人竟给这里改了名字——不再称之善恶海,而是一概唤之恶魔海。
而理由,听起来也颇为振振有词——世上哪有至清至善之心?莫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伪装的吧?正如这片清澈的大海,看似美丽至极,其实,是恶魔设下的陷阱吧?单候着傻蛋迷迷糊糊地入套呢!
没人会承认自己是个“傻蛋”,于是,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地坚称:这里必是恶魔的圈套——恶魔以为,世人看到西边可怕的恶海,就会亲近东边的善海。然而,聪明睿智的人类一眼就看穿了恶魔的企图,才不会上当哩!
所以,这里就被那些“聪明睿智”的人,改了名字为恶魔海。
长堤若有灵,必会哭笑不得吧?
世人的愚钝与自以为是,就是这么可笑,可叹啊!
衣身站在长堤尽头,一会儿低头看看手中的地图,一会儿抬头眺望远方,努力想要从海天一色中分辨出点什么来。
长堤是善恶海的分界线。到了长堤的尽头,善恶海就混为一体了,不再清澈见底,也不再是乌浓如墨。浑浊渗入了清澈,清澈中和了浑浊,善恶分明变成了和光同尘,一如这世上其它的海域,平淡无奇。
手中的地图来自阿尔黛家族。
作为赎回小人鱼的代价,按照衣身的要求,美沫儿的妈妈提供了一张详细的海域图,并且,在图中详细标注出各种记号。
不过,衣身并不敢完全相信这张海域图——美沫儿的妈妈一定恨死自己了,她怎么敢相信经美沫儿的妈妈亲手标记的图纸呢?说不定,在标记安全的地方,就藏着凶残嗜血的大海兽呢?
不过,作为出行人士,手中没有地图,是万万不行的。尽管这张海域图的可信度极低,然,于衣身看来,总比没有强吧?!
在出发前,衣身没少恶补地理知识。可人算不如天算,碎金宫的云轮渡口荒废了,又不晓得新的渡口所在地在何方,先前恶补的地理知识基本没用。无奈之下,她只得边走边问——地球是圆的,只要她朝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到东土大陆,是吧?
善恶海是西陆的极北之地。出了善恶海,就算是离开西陆的地界了。再后面的路会怎样呢?衣身有点胆怯,可又有点兴奋——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贼大胆”的衣身,面对未知的挑战,跃跃欲试终于战胜了知难而退。就连搭着帽兜顺风车的菲菲,都被她的兴奋所感染,激动地摩拳擦掌,双翅尖上的羽毛都快擦出小火花啦!
依着海域图的标记,越过善恶海就是大荒世界——别怕,大荒世界并不是如其字面意义上的荒无人烟的鬼地方。
据说,在大荒世界里,也有生灵。只不过,那里还处于世界发展的初期,尚未形成一定的秩序和规则——天地自然的运行秩序,以及生灵生存相处的各种规则。在没有秩序和规则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变数,危险自是不言而喻。
衣身又不傻,当然不会去玩一手“闯荡新世界”的游戏。当下,她所面临的难题就是——如何绕过大荒世界?
然而,在海域图中,却没有标记能够安全绕过大荒世界的路线。甚至,没有标记出大荒世界的边界在哪里。
这可咋整?
近处,雾气茫茫模糊了视线。
远方,海天一色中,极难分辨出天空和海面。天光与海光交错游移,互成倒影,甚至令人生出天海颠倒的错乱感。偶尔间,有流光在半空中划过,在海面上折射出霓虹般的彩带,玄幻又诡丽,令人想要靠近,却又望而生畏。
衣身用力按在心脏位置。掌下,心跳得很厉害,那种无端升起的悸动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这似乎是个预警,可衣身却说不清为什么而预警。
她的脚,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可片刻后,又往前移了几步。
她仿佛失去了方向,不但在眼前,也在心灵。
猫头鹰菲菲察觉到了衣身的不安。
它从魔法袍的帽兜里探出半个身子,圆圆的脑袋蹭了蹭衣身的发鬓,轻轻“咕咕”两声。
“谢谢你,菲菲!”衣身歪着脑袋,回蹭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