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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第1页)

大姐夫见她舌灿莲花,满脸焦急,最后伸出手双手,往大肚皮上一捂。

“干什么你?”程家大姐一把甩开大姐夫的手。

大姐夫讪笑,给她端茶:“我怕孩子听着了不好。”

“撒开!”程家大姐气的把茶盏往桌上一顿,“他倒是想娶个仙女,人家仙女也得看的上他才是!”

莫聆风隐隐明白过来了,程廷十八岁了,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程夫人唉声叹气的,又是难过又是气愤:“聆风,往后你可不能学老三的样儿,这终身大事,你们年轻人没吃过没见过,哪有我们考虑的周全。”

莫聆风听了满耳朵牢骚后,告辞往程廷的“顽乐居”去了。

胖大海和四个健壮小厮守在院门口,见了莫聆风,胖大海当即露出一个笑脸:“莫。。。。。。”

莫聆风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自己迈步往里走,廊下挂着的鹦哥见了她立刻一阵乱叫,程廷有气无力地骂它:“闭嘴,再叫就把你送到姑父家里喂狗。”

莫聆风走到门口往里看,就见程廷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身上衣裳皱巴巴的,高而且壮实,像是个打扮成读书人的屠夫。

她收回脑袋,夹着嗓子道:“程廷,小姑来看你了。”

“小姑?”程廷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来,两只脚飞快插进鞋中,伸手用力一拉皱巴巴的直裰,又勾手去拿帽子,同时心里想:“哪个小姑?”

他疑惑地戴上帽子:“我小姑不是死了吗?”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肉一颤,伸出脖子去,细声细气的喊了一声:“小姑?”

随后他看到了莫聆风。

“臭狗子!吓唬你小爷!你算哪门子的小姑!”他伸出手,一把将莫聆风拽进屋子里,心中阴霾去了一半,满脸跑眉毛,冲着门口大喊,“大海!胖大海!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小爷送过来。”

他打量莫聆风说“高了”,又一攥莫聆风的手腕,说“没胖”,然后推着莫聆风转了个圈,说“哪里都没胖”,摆弄一通后,让莫聆风坐下:“你还知道回来。”

他对着莫聆风大吐苦水,说家里人逼着他娶妻,他不想娶就把他关在家里,又说邬瑾比他大一岁,不也没娶。

莫聆风听了这话,立刻道:“让大海叫邬瑾来,今天晚饭在你这里吃,我带了樱桃,你娘湃在冰鉴里,让厨房挖了核,浇上乳酪。”

“成。”程廷就爱热闹,一个人呆不住,有人陪着,那禁闭自然也无关紧要了。

他垂涎三尺:“我让大海去外面叫席面,挂姑父的帐,吃烤羊。”

莫聆风听了,就垂着眼睑,没情绪的“嗯”了一声。

程廷又一挤眼睛:“不告诉他你回来了,让他吓一跳。”

邬瑾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他从书坊中出来,就径直到了程府,在顽乐居外,他一步步慢慢踏了进去,院内幽静,隔间的直棱窗开着,里面露出半个熟悉的背影,他猛地站住了脚。

廊下的鹦哥又是一阵大叫,隔间里的人转过身来,显出莫聆风越来越清晰的轮廓和面目。

“邬瑾。”莫聆风立刻一笑,冲他招手。

邬瑾站在原地,微微地含着一点笑,用尽全力打量莫聆风,看她穿着一件碧水菊花暗纹褙子,一直垂至小腿,虽然还梳着双丫髻,却已经有了修长身段。

她神情不再天真,眉目之间反而多了一股野蛮肃杀之气,像是在长久的战争之中,消失了一部分天真和柔软。

莫聆风看他巍峨如玉山,双眼连着心,坦荡坚定,心中的恐惧和惶然消散了不少,又见他站着不动,就从窗户中探出身来,不料脑袋擦着窗棂,撞的她“哎哟”一声,头上插的一朵栀子花也随之掉落。

邬瑾上前捡起花,隔着窗递给莫聆风,莫聆风接在手里看了看,见栀子花跌伤了,显出黄黄的折痕,就不插戴了,直接放在桌上。

她又扭头看邬瑾的手,见他一双手骨节分明,青筋暗伏,手指修长,然而很粗糙,满是粗硬的老茧,有别于其他的书生,是一种无言的艰辛。

她又笑着招呼他:“进来啊。”

邬瑾一笑,走进屋去。

第116章吹埙

“邬瑾,你看到聆风怎么一点都不吃惊?”程廷冒出头来,用力拍了拍邬瑾。

邬瑾也笑了一下:“我早上出城卖饼,看到了殷南。”

莫聆风也笑了,程廷大声让大海去上席面,同时让莫聆风继续说堡寨中的情形,三人同席而坐,都在听着堡寨的事,都在说边关的事,都在谈论金虏,然而真正对战事挂怀的,只有邬瑾。

战事于国朝,是两国之争,搏的是江山、权势、富贵,花费的是军饷、粮草,远在京都的天子、朝臣,近在宽州的知州、节度使,以一种冷漠的姿态面对和操纵这场胶着的战争。

可这场持续的战争,对百姓而言,却是旌旗、甲胄上的鲜血,是日益上涨的粮价,是去年冬日直翻了两倍的炭价,马场也不再能自由来去,处处都是阻碍。

江山对上位者是一场赌注,于他们升斗小民,却是全部。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直到暗夜从天际一点点侵入屋内,屋中烛火摇曳,三人影子贴在地上,各不相同,莫聆风起身告辞,邬瑾也起身,送莫聆风回去。

莫聆风是骑马来的,此时牵着马,和邬瑾慢慢走回家去,殷南神出鬼没,遥遥地跟着她,打了个满是膻味的饱嗝。

明月在天,照的两旁榆树疏影横斜,碎阴满地,天地都散发出幽静的光,风从莫聆风身上吹出一缕栀子花香,萦绕在邬瑾鼻尖,牵着他衣袖,钻进他衣襟,浮在他眼前。

莫聆风低声道:“邬瑾,你说李一贴的医术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邬瑾点头:“是,当初我阿爹断了双腿,其他大夫都不敢接手,只有李一贴敢来。”

莫聆风向他说起莫千澜的病:“哥哥说,他当年从京都回宽州,连人带马坠下悬崖,身上没几根好骨头,太医院的大夫为了救他,商议之下用了猛药,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是五脏六腑都让药毒坏了,之后就是李一贴给他调理用药。”

她揪下路边一根野草,在手指上绕圈:“邬瑾,哥哥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呢?”

一只野猫从屋顶上纵过,刨落一抔落叶,散落在邬瑾身上。

他跨不过心中这道槛,对莫千澜的一切都不愿意深想——皇帝也好、节度使也罢,在这一场斗争中都对不起加诸在他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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