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却心疼得不能自已,执起他安放在膝头的双手,只说:“阿笙,如果我能同你一起长大,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萧笙收起欢谑的表情,认真盯着他看,目光温柔如水,要把对面的男人也融化。他说:“现在也不晚。”
塞北探亲(二)
萧笙缩在了然怀里入睡,连石床的冷硬都变得不真切,似乎了然在哪,哪里就是他的安乐窝。
“了然。”萧笙半睡半醒间,又叫了他一次。
“怎么了?”了然迷迷瞪瞪的回,手上习惯性的帮他顺毛。“我以前特别怕这间屋子,”萧笙的絮叨如梦呓:“又大,又黑,又冷。醒着时巴不得快些睡着,可一入睡又会做噩梦,还不如醒着……”
了然下意识把他箍得更紧,恨不能把两人的血肉揉在一起,又找到他脖颈的嫩肉轻轻啄着,哄道:“不怕,现在我陪着你,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我都陪着你。”
萧笙转过身来,面对面抱着他,把脑袋扎进了然的颈窝,任由熟悉的气息翻涌着盖过肆虐的记忆。
他猛地吸一口了然的味道,想要换一夜好眠。
夜半,了然在梦中醒来。
他从石床上坐起,身边空无一人。朝窗外看去,是一片暖黄色的晨光。
难道那小懒虫今天起这么早?居然这么早就不见人了。
了然艰难的把被子从身上掀开,努力适应浮屠宫冰冷干燥的空气。
木门“吱吖”一声开了,来人的脚步灌满疲惫,但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得镇定自若,若非了然这样的行家听见,旁人定以为那人是在悠闲的散步。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挤进来,放下门闩的动作急不可耐,近乎粗暴。他没料到床上有人,还以为屋子里只有自己,这才放心显露出疲态,将一把比他矮不了几寸的重剑放在桌上,自顾自走到铜镜前,歪歪扭扭的解衣服。
原来窗外的暖黄色不是晨光,而是夕阳。小萧笙八成是刚习武回来。
了然看不到他的正脸,从他的角度只能瞥到铜镜。镜子模糊了萧笙的容貌,影影绰绰能看到他约莫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的,凤眸还没长开,眼珠子圆溜溜。但身上的颓丧却无比清晰,没有一点孩童的天真。
真是个不讨喜的孩子。了然想。
他偷看了一会,萧笙已经把上身的衣服脱光,瘦小的身板暴露在酷寒中,他也不知道冷,伸手从抽屉里取了药,借着铜镜的反光,用一个别扭的姿势往背上涂抹。
他满背的鞭伤,还是新的。
了然痛到极致,倒吸一口凉气,在寂静的房间里闹出了动静,不可避免的被发现了。
“谁!”萧笙扭头爆喝,手掌凌空一握,不符合他年纪的霸道内力将桌上那柄足有十几斤的重剑吸了过来,剑尖直指不速之客。
了然连忙摊开手,证明自己并无恶意。他不畏萧笙的剑锋,反而缓缓迈步逼近,涩声问:“怎么没人帮你抹药?”
他虽笑得一脸慈善,萧笙却感受到陌生男人身上骇人的内力,惊惧的小退一步,撞在梳妆台上,又是一串器皿碰撞的响声,失了浮屠宫少主的威仪,好不狼狈。
了然离他已经很近了,高大的身形像山岳帮遮天蔽日,占据了小萧笙所有的视野。他伸出手,说:“我来帮你吧。”
萧笙难堪的扁着嘴,眼中的惊惶一闪而过,他不甘的放下剑,讪讪的交出药瓶。
他的小脑瓜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要么这个男人是林叔留下来照顾自己的,才会出现在自己房中;要么这个男人是个绝顶高手,才能在守卫森严的浮屠宫来去自如,甚至擅闯严令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少主的卧房。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有闹腾的必要。
他也不想惊动萧艳殊,谁知道她又会找出什么茬来。若是前者,林叔肯定会倒霉;若是后者,又定然会死一群玩忽职守的宫人。
小萧笙觉得,他可以自己扛。大不了就是赔上命,反正这条命也没什么金贵的,他早就不想要了。
萧笙转过身去,了然找了矮凳坐下,用手指抠了药膏,在他冰凉的后背游走,很温柔。他似乎还用内力化开了药膏,暖烘烘的贴在伤处,很是舒服熨帖。
萧笙背上有伤,近来都不能泡热水,男人神奇的手指抚慰了他想要取暖的贪婪欲望。他相信这个人真的是来帮他的,小声试探:“是林叔叫你来的么?”
“林桓?”了然问。蓦的又反应过来萧笙今日自己上药,追问道:“他不在宫中么?”
好吧,看来也不是林叔派来的。
不过没关系,小萧笙已经相信他是好人了,而且他既然知道林桓的名字,四舍五入约等于也是自己的朋友,于是老实回答:“林叔出远门了。”
了然已经用药膏岩愈岩把伤口都抹了一遍,却不急着叫他穿衣服。手掌运力,蒸出腾腾热气,既帮萧笙暖身,也帮助伤口吸收药力。他看着那些绽开的嫩肉,强压着喉头的哽咽问:“林叔不在,你怎么不叫别人帮你?”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萧笙低着头,闷闷的说。
“哦。”了然面露苦笑,心道看来萧笙死要面子的毛病原来从小就有。
“你自己上不好的。”他说。即使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会担心萧笙照顾不好自己。
“没关系,”萧笙无所谓:“又死不了。”
了然语塞。
又听那个不可爱的小朋友恨然补了一句:“死了更好!”
“阿笙!”了然的语气很严厉,他看见面前乖张的小孩微不可闻的缩了一下脖子,没敢扭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