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小孩子的磕绊借题发挥成断子绝孙之祸,真是野兽般的想象力,看来不是善茬。
思及此处,了然隐隐皱眉,再度谦恭道:“在下与南疆的药神谷有些来往,若是令郎脸上真的留了疤痕,我定亲自跋山涉水为他求医问药。药神谷的沈谷主又叫回春圣手,想来区区疤痕难不倒她。”
“哼!”汉子吹胡子瞪眼:“江湖传说也能信?万一到时候医不好怎么办?”
“哟,都跟药神谷攀上关系啦?”大娘语带讥讽:“这年头拿药神谷的名号招摇撞骗卖蟑螂药老鼠药的那么多,我怎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了然节节败退,急着息事宁人,虚心向那吵得最起劲汉子发问:“那兄台的意思是?”
汉子的绿豆眼中的狡黠一晃而过,贼眯眯的盯着容爱苒那张无暇的小脸看,假以时日,那必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他意味深长道:“既是邻居,你们又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人,按理我还应该对你们多加照顾,也不好闹得太难看。”
“不如这样,我们两家就此结个娃娃亲。我儿子脸上的伤既然是你闺女打的,你们总不好嫌弃吧?”
“你……”萧笙气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才不要!”爱苒刚才还像只鹌鹑一样躲在萧笙怀里,闻言霎时变成一只炸了毛的凤凰,挣脱萧笙的怀抱对那人叉腰叫嚣:“你儿子又丑又坏,我才不嫁!”
“爱苒!”了然先喝止她。又转而对那打得一手好算盘的汉子说:“这恐怕不行。”
他脸上笑容不改,说话也是文绉绉的,但身上的威压却清楚的告诉对方——老子不开心了。
想来也是,他们家一个小丫头便能把一群男孩按在地上暴揍,当老子的又岂会是吃素的?
接下来便是了然一通操作,又道歉又掏钱又恐吓,好不容易才把上门找麻烦的邻居打发走。
“爱苒!”待客人走远,了然撕开那张应付外人的假面,爆喝一声,预备对无法无天的小祖宗行家法。
萧笙脚尖一点,美轮美奂的轻功信手拈来,只一个唯美的转身将瑟瑟发抖的爱苒护在身后,怒道:“你凶她干嘛?没听爱苒说是徐家小公子使坏么?”
了然压着脾气,耐心解释:“无论如何,打人总归不对。”又怅然道感慨:“再说她这也不是第一次打人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哪处没有她打过的人?”
若非如此,他对付上门寻衅的邻居哪会这么有经验?
“小孩子之间闹脾气不是很正常么?”萧笙诡辩:“反正我们爱苒没有做错事,要怪就怪那些孩子太弱,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既然我们打赢了,可不得被他们说成仗势欺人,那也好过爱苒被人打啊!”
了然都快被他颠倒是非黑白气笑了。容爱苒虽是个八岁稚童,但她两个爹可是威震武林的刀神剑仙,一般孩子怎么可能比得了。想来是萧笙自己幼时吃了太多苦,才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在爱苒身上弥补,不愿让她受一点委屈。
“阿笙……”了然觉得非趁今天把事情说明白不可,严肃道:“你若这样教孩子,她不会成器的。到时候别说还指望她孝敬你,搞不好咱们一把年纪还得四处奔波给她收拾烂摊子!”
“不成器就不成器!我不需要她孝敬!”萧笙执拗道,护着爱苒不让。
“阿笙,你让开,”了然冷声说。他不可能和萧笙动手,但又不愿就此放过爱苒,逼近一步,坚持道:“今天非让她知道错不可。”
爱苒被他的话吓得不轻,抱在萧笙腰上的手臂抖得更甚。
“我不管!”萧笙哪见得了容爱苒受委屈,脾气一下就上来,怒道:“爱苒是我徒弟,轮不到你来管教!”
了然身形一滞,心头拔凉拔凉的。爱苒是因为萧笙要收徒才寻来的不假,可这些年无论是把屎把尿还是洗衣做饭,乃至读书习字和内功心法,哪一样不是了然亲力亲为手把手教的。萧笙反而是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这徒弟未免太便宜了些。
了然尚处在失落中,萧笙已经趁此机会,牵着爱苒回屋落锁一气呵成,把了然关在外头。
夜晚,萧笙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了然煮了他最爱喝的粥,已经在灶台上温了很久,那弥漫的香味把邻居都惹馋了,却感动不了闹脾气的萧笙。
威震天下的刀神,堂堂琅琊王爷,委屈巴巴的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如行尸走肉般往灶膛里添柴火。既不敢任火熄灭凉了粥,又不敢添多了把粥熬得太烂。就这么一直苦苦守着。
萧笙的脾气一日大过一日,一点都不能忤逆,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否则就易燃易爆,脾气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两人相识相伴十几年,了然从未这么手足无措过。
了然正在发呆,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扭头一看,是爱苒鬼鬼祟祟的摸进来了。
“爹爹,”她吸了吸鼻子,试探道:“在煮什么啊?这么香。”
了然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问:“你不怕我揍你了?”
“嘿嘿,”爱苒挪步过来,靠在了然身上蹭来蹭去,撒娇说:“爹爹对我最好了,才舍不得揍我呢。”
了然的心蓦然软下来,放弃了让她罚跪的念头,牵了她的手问:“那告诉爹爹,今天为什么又打人啊。”
“哼,”爱苒高傲的扬起下巴,不屑道:“谁叫他们欺负我。”
“那也不能打人,”了然谆谆善诱:“你是习武之人,和他们不同,很容易把人打出毛病的,就像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