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渊随口道:“哪一种人?”
她翘了翘嘴角:“为博红颜一笑,拱手送山河的昏君。”
片刻寂静。
她从来喜欢做些出其不意之举,或是语出惊人。他瞥过来,也不生气,眉眼间漾开笑。
“把自己比作红颜,我看你倒是问心无愧。不过,我要纠正一处错误,不是红颜,是妖精,因为昏君只迷妖精。”
赵慕青被他别有深意的话堵死,冷漠地蔑一眼,撇开脸。
小黄门在门口大声问:“陛下,刑部和吏部那边的卷宗已经送到了,需要奴才呈上来吗?”
褚渊敛了笑,神色恢复素日里的一派高深,淡声道:“进来吧。”
小黄门捧着两沓层层叠叠的卷宗跨进来,和坐在那儿的赵慕青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错愕地瞪圆眼睛,但觉得皇帝也在这里,自己这个表现显得没规矩,立刻低下头,弯腰把卷宗放到褚渊面前。
赵慕青自然明白那太监为什幺震惊,他侍奉褚渊应该有些年头了,怕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和皇帝平起平坐在一块儿的宫女。
褚渊将卷宗粗略清点完,擡手示意小黄门出去。
小黄门闷不吭声,瞄了眼赵慕青,见赵慕青笑看着他,立即快步背过身离开。
褚渊今天没有上早朝,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都在浏览卷宗,端端正正坐着,乍看真有些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范儿。
整个殿里静悄悄。
赵慕青双手托腮望了他半天,往那纸上瞟,但隔得有点远看不到什幺,随后又望着对面宫女没有撤走的早膳,他都没什幺反应。
时间一长着实无聊,她起身想出去,没走几步,听到他在后面道:“顺便把桌上这两碟糕点拿走,吃着腻。”
她扭头看,褚渊却眼皮没擡,目光依然落在卷宗上。
腻?他分明碰都没碰。
浪费粮食……赵慕青没有吃早饭,正好饿了,听他这幺说,毫不客气就把装着点心的碟子端起来走了。
他不吃,她吃。
待她跨出门槛,一道人影从背后的隔扇出来,不平道:“微臣为什幺非得躲起来?”
褚渊提笔蘸墨,在纸上勾了两下,轻描淡写地说:“想看戏外面有的是,朕这里没有。”
谢玄尴尬,犹豫须臾忍不住问:“陛下是不是心里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数?倘若是八公主,微臣认为陛下还是离她远些,不碰得好。”
褚渊受过冻,挨过饿,甚至因为高烧差点死在去岭南的途中。
但他本来该是享平安富贵的小公子……人人都看到如今君王坐拥万里山河,却不知曾经吃了多少苦。
谢玄至今看不惯一些所谓文人骚客,当他们耍嘴皮子功夫玩笑着品评别人的事迹,寥寥几句概括一生的时候,却不知人的一生有多长,看似波澜不惊的往事又藏着几多辛酸。
他心想,如果八公主没有死,那真比戏子还会演,说起谎跟念经似的,还不带停顿。
刚才在后面听墙角,自己这个外人都臊得慌,也不知道皇帝是怎幺厚脸皮把那些羞耻的话讲得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