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诗臣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一句“走吧”,但是却又很奇怪地让李松茗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李松茗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了手术室。
其他人也已经到了手术室,麻醉医已经给病人进行了全麻,确认病人已经进入沉睡状态之后,手术便正式开始了。
卢诗臣从前作为三院颜值加技术的“门面担当”不是吹出来的,即便是那些过去的辉煌都已经埋没在旧日不堪的传闻之中,但是从来不会被风化和锈蚀,只要被看见,哪怕只是露出一角,也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就像李松茗心怀偏见地见他第一面会被他的容貌所震撼,如今在手术室中他同样被卢诗臣的手术状态所震撼。
李松茗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技艺精湛的医生做高难度的手术,但是卢诗臣的工作状态依然令他非常震撼——但是李松茗并没有任何时间去消化那些震撼。或许是因为是教学手术,这场手术大家没有怎么聊天,所以李松茗几乎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病人和卢诗臣的身上。
手术中的卢诗臣和平时的状态完全不同,那种总是显得有些轻浮的慵懒气息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专注的姿态——无影灯下的那双手动作精准而迅速,对于病灶的判断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完成的,他对整个手术过程的掌控是非常精准的,对程晰和李松茗的指令也非常简单而且准确,即便是李松茗是第一次参与他的手术,也不会存在理解上的偏差或者迟疑。
在卢诗臣的把控下,这场手术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因为患者是高龄,原本做足了意外情况的方案,但是一切都比预想的顺利,并且比方案预计的时间完成得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手术完成以后,卢诗臣把切口缝合的事情交给了李松茗。
“手真稳,缝得挺漂亮啊。”李松茗缝好切口打好结之后,卢诗臣看了一眼切口的缝线,轻声笑着夸赞道。
因为戴着口罩,李松茗只能看见卢诗臣的上半张脸,而且还带着眼镜,但是他看见镜片下的卢诗臣的那双眼睛微微弯起来,显然是在笑。李松茗甚至能够很轻易地想象出来口罩之下卢诗臣嘴唇弯起来的弧度和他颊边的酒窝是什么样的。结束手术之后,卢诗臣的身上那种总是略带轻浮的慵懒姿态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因为那种如同羽毛撩拨在皮肤上的那种笑声,连带着这句对李松茗的夸赞听起来都有些不太真心实意,仿佛是某种暧昧的调笑。
缝合伤口的工夫李松茗还是相当熟练的,他的缝合技术在幽江医院的时候甚至是相当“有名”的,他缝合伤口很稳很整齐,既快速又美观,所以但凡他在手术室,缝合的活儿都一定是给他的,甚至曾经还有病人点名让李松茗上自己的手术做伤口缝合的。
因为这个夸过李松茗的人不少,李松茗明明已经听得习惯,早就波澜不惊了,但是此时此刻听见卢诗臣的夸赞,李松茗口罩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明明是以卢诗臣的语气姿态听起来并不真挚的夸奖,李松茗心里却觉得诞生出一种连从前听那些无比诚挚热忱的赞美也没有感受到过的愉悦。
太奇怪了,这些天被李松茗强行平息下去的、不该涌起的心潮又有了翻涌出来的迹象,李松茗抿紧了唇,止住自己无人看见的笑意,但是却依然止不住心底深处愈来愈汹涌的浪潮。
李松茗在三院参与的第一场手术结束之后,程秋夏总算结束了在外地的交流会议,回到了三院。
虽然李松茗入职的时候程秋夏不在医院,但是李松茗在面试的时候是见过程秋夏的,她是当时考试的面试官之一。程秋夏表面上看起来不算是符合常人印象的那种“女强人”,甚至看起来是很典型的温婉的样貌,但是性格却相当的雷厉风行,三院是全国闻名的医院,心外科又是三院的王牌科室,没有一定的手腕和魄力是绝对掌控不住的。
她回来先是去院里汇报了工作,然后又召开了科室会议。
程秋夏在会上说了一下这次交流会议的相关事宜,然后又“关心”了自己离开期间的科室工作。虽然这段时间她人虽然不在医院,但是对科室的情况一直都是关注着的,卢诗臣也和她简短地述说了最近心外科的工作情况,作为同门的两个人的氛围并不热络,但是却很平和,看不出来传闻中那种“不和”的样子。
程秋夏还特地关心了一下李松茗,虽然入职的这些天李松茗早已经和科里的人都熟悉了,但是会议最后,程秋夏还特地向大家介绍了李松茗,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程秋夏回来之后就立刻恢复了自己的所有工作,卢诗臣便不再代管科室主任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因此有了不少的余力来管自己的两个“徒弟”——李松茗和程晰。程晰因为比李松茗早到三院一段时间,许多事情早就已经熟悉了,所以卢诗臣的精力重心还是在李松茗身上。跟梁昭打趣:“劳烦梁大医生这些的辛劳,你可以解放了,”他站在李松茗的身侧,跟李松茗自然而随意的笑了一下,眼睛与双眸都微微弯着,因为距离很近,李松茗连他唇上的细纹都能看清楚,“这下子我家孩子就我自己管了。”
李松茗不知怎么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按了一下胸口,梁昭扑过来抱着李松茗的手臂,仿佛很舍不得一般,跟卢诗臣表情可怜兮兮地哭诉:“照顾新人多重要啊,老卢,我真的没有关系的,我愿意为李医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卢诗臣拉着李松茗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他没有碰着李松茗,只是抓了一点李松茗的袖子,说道:“得了吧,你还是为你的论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刚刚会上程主任才给你下了死命令——再这样下去,别说科里了,到时候整个三院都得知道,这说出去好听么?一个职称论文,你成天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呢?”
李松茗虽然来医院时间不长,但是也已经听说了梁昭的论文一直都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他的职称评定年限和履历都早已经够了,偏偏一直卡在论文上,梁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写不成,硬生生错过了之前的职称评定。
梁昭不甘不愿地松开李松茗的手臂,叫苦连天:“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写不出来嘛。”
“你上次写的那个方向我不是给你参考资料了吗?你不是说就差点资料了吗?”卢诗臣狐疑地问,梁昭松开之后,卢诗臣也放开了李松茗的衣袖,狐疑地问。
梁昭含含糊糊地说:“感觉那个方向没什么价值了,我换了个方向。”
“真不知道你想什么,职称论文而已,你瞎折腾些什么呢?”卢诗臣无奈地说,“懒得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再这么拖下去,迟早梁教授她老人家亲自过问——”
听到卢诗臣提到梁教授,梁昭泄了气,他悻悻地说:“写就写嘛。”然后就坐在电脑面前开始看起来颇为认真地打字,似乎一副要大干特干的样子。
“梁教授……是说儿科外聘的那个梁教授吗?”李松茗记得三院儿科有个外聘专家姓梁,是国内儿科领域颇有声望的大拿,听起来似乎和梁昭关系颇深的样子。
“是她。”卢诗臣说道。
这个名字似乎挺能够治住梁昭,虽然李松茗有点好奇,但是又觉得是隐私的问题,不好问得太深,便没有接着问下去了。
卢诗臣看出来了他的好奇,说道:“梁教授是梁昭的母亲。”这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医院这种地方也藏不住什么秘密,卢诗臣就算不说,李松茗在医院待得久了,也能听见这些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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