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丰业想要再度开口,却被元贞帝按下。
他道:“小九有话,禀来就是。”
刘尧娓娓道来:“父皇,儿臣踏入江北之时,入眼处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硕果累累的粮食淹没在洪流之中,水面浮尸不计其数,幸存的人易子而食,朝不保夕。”
“那时秋收未到,粮仓里也没有多少积粮。官衙放不出粮赈灾,百姓只能四处逃荒。”
“可那些百姓,其中几乎尽数都是老弱妇孺,瞎眼的奶奶带着小孙子、瘦削的妇女拖着年幼孩子……”
“因为江北的青壮,几乎都在北疆保家卫国,灾情之下,拖家带口逃荒之时,甚至连个力气大的人都没有。”
“没有吃的怎么办?他们吃草、吃树根、吃树皮!找不到这些东西怎么办?老妪只能割了自己的肉给唯一的孙辈,妇女只能用血肉喂养蹒跚学步的孩子。”
说到这里,刘尧的声音哽了哽,喉咙剧烈滚动着。
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下的血书,哀婉凄绝。
默了片刻,他继续开口:
“父皇曾不止一次说过,民乃国之根本;而秦太师适才也说了,国以民为本。”
“可当我们的国民流离失所,而官府拿不出钱粮救命之时,这个灾应当如何赈济呢?”
说到这里,刘尧又顿了顿,朗声开口:“父皇,此次出资商人共计一百一十七名,出资钱粮共计三百九十万两。”
“商人入仕之举措,虽解了燃眉之急,让江北度过灾荒危机,但终究与祖训不符,儿臣擅作主张,请父皇责罚!”
说完,刘尧跪伏在地上。
元贞帝看着刘尧,默然不语。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太后的话。
“皇帝,商人入仕有何不可?我们缺钱,他们想做官,这是各取所需。”
“你看看,这才几个商人的力量,就足以帮你填补如此大的银钱空虚。”
“就赏他们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做着,做得好就继续让他们做,他们还能继续给你赚钱。”
“做得不好,那就随时撸了,这天下都是你的,想撸他们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么?”
“不过有一点,哪怕他们的官再小,也得按正经官员监管。他们还不能与正经官员的任期一样,免得到时候不好约束。”
“要是你觉得这个举措好呢,将来可以在其他地方实行,要是你觉得不好,那就不实行了。左右就那么几个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些话他当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可是此时此刻,也不知为何,他竟然明白了太后话中的含意。
当然,打动他的不是江北灾民的惨状。
而是三百九十万两那烫耳的数字。
他的国库存银,甚至都没有这么多。
三百多万两啊……
这些商人再来十倍,也不能给他上这么多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