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人还算眼里有活,在家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做,还要各种挑毛病的男人,莲叶觉得还算满意。
等吃完饭收拾完,小旦睡醒了,莲叶和莲旦坐在床侧哄孩子玩。
莲叶眼看着陈霜宁去院子里喂羊去了,就凑到正在给小旦换尿褯子的弟弟耳朵边上,悄声问:“你家那口子回来后,有没有出去找活干,知不知道往家里拿钱?”
两人都没注意到,院子里干活的年轻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莲旦想起来从地里回来时,他注意到陈霜宁洁白手指上多出来的茧子,那个画面不知为什么总在他脑海里晃荡。
莲旦说:“他以前是个读书人,没干过什么活的,再说回来也才没多久呢。”
莲叶叹了口气,握住弟弟的手,说:“钱不钱的另说,只要他懂得心疼你,夫妻两相互扶持,这日子就能过。”
吃完饭,又坐了一阵,莲叶就得往回赶了,姐弟两都悄悄抹泪。
虽说倒也离得不是特别远,但见一面也难得,下次见又说不定什么时候了。
陈霜宁陪着莲旦把人送到了村子口,两人一起回了家。
刚进家门不大会儿,莲旦刚洗完手,准备把晚上的菜摘出来,就见陈霜宁从里屋出来,手里拿了个布袋子,递给了他。
莲旦纳闷地接过来打开看,就见里面足足得有七八两银子,一下子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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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旦脸色一变再变,尖尖小小的下巴绷紧了,定格为从没见过的生气的神态。
他将那钱袋子一把塞进陈霜宁手里,转身过去,咬着牙说:“这银子我不用,小旦也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陈霜宁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钱袋,手指轻轻动了动,心中暴虐嗜杀的欲望突然暴涨。
但身前的人并不知道,就算回头了,也只会发现他垂着的眼皮掩盖住了所有的神情。
莲旦两手抓着自己的衣摆,眼皮红了。
陈霜宁给他做的那碗烂糊的面片或是面条,还有对方背着襁褓,任小旦啃湿他的脖颈和衣领的样子,反复在他眼前浮现。
莲旦犹豫再犹豫,到底是回过身去,面对着陈霜宁,严肃地说:“我不知道你从哪弄来这么多钱,就算日子过得再难,做人也得守本分,要做个好人。”
陈霜宁垂着眼睛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青梅色的长袍一角无风自动。
莲旦向前一步,倏地握住他手腕,陈霜宁摆动的衣袍倏地如剑如刀般绷直。
眼泪顺着小小的脸蛋流了下来,莲旦抽泣起来,软声软气地哽咽着说:“婆婆已然病成这样,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让我和小旦还怎么活呢?”
村里常徘徊在村头的疯老太太,听说以前也是个好的。她公婆没得早,后来夫君也死了,她自己带个幼子艰难度日,饭都吃不饱。
不仅如此,寡妇门前是非多,出门和人说句话,都要被传得很难听。夜里还有人试图闯进她家门,村里人听说了,不但不同情,还要怪她招蜂引蝶。
孩子病了也没钱治,孩子死了以后,她便疯了。
莲旦不敢想,他要是遭遇这样的事,下场会不会更凄惨。
陈霜宁的目光从那钱袋子,转向莲旦握住自己手腕的细细的血管脉络分明的手上。
良久之后,衣袍底摆柔软地垂下,他嘴唇动了动,说:“知道了。”
眼皮抬起,目光里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瞬间消逝了,陈霜宁看向莲旦哭泣的脸,缓缓道:“这钱,是下山前圆镜师父借我的。”
闻言,莲旦怔了一下,继而愧疚地脸都红了,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你别生我的气。”
陈霜宁淡淡道:“不怪你。”
这时,莲旦才发现自己还握着人家的手腕,连忙不太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语气软软地商量着说:“咱家虽然穷,但还吃得上饭,穿得上衣,日子还能过。这钱太多了,我心里不安生,还是还回去吧,你看行吗?”
陈霜宁看着他,“嗯”了一声,说:“我明日上山还了便是。”
莲旦犹豫着扯着自己的衣摆,尴尬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赚钱的事不急,有你在,陈家那些亲戚都不敢来了,已经很好了。”
他抬眼看向陈霜宁抓着钱袋的手指,惋惜地道:“你本是读书人,让你干些粗活,实在是难为你了。”
说这话时,莲旦眼睛里闪着欣羡,和一点点隐藏不住的崇拜。
……
第二天,陈霜宁就被莲旦送出了门,去灵匀寺还银子。
陈霜宁出了村子后,停住了脚步,回身看了一眼,之后,继续往村外大路上走去。
却并不是往灵匀山的方向,而是去了镇上。
距离靠山村十几里地的这处镇子,叫作妙云镇。
这镇子规模不大,而且地处相对偏僻,与外面的交易往来不算多,并不算繁华
之地。
但在这周围方圆百里内,没有更好的地方了,镇子附近的好多村民,连镇上都没去过,更不知道外面大地方是什么样的,这镇子上的街道和店面,还有五颜六色的门脸、招牌,就够他们看得眼花缭乱的了。
陈霜宁脚程很快,到镇上时,大多数店铺才刚刚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