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闷燥的风裹着一股股热浪袭来,附外门口站满等候进场的考生和陪同的家长。这里,贺知立初中曾就读过的学校,坐立于半山腰上的外国语学院以经典的西式美景着称,红瓦墙爬满枫藤,校内古树参天,绿树掩映丛中的那幢五层西式楼房便是许傲即将踏入的人生转折点。
绿荫如盖,满树的蝉鸣,贺知立隔着涌动的人潮,看见了她,还有在她身旁替她撑伞遮阳的母亲。她还是坚持穿着一中的校服,白衬衫塞在格子裙里,露出来的皮肤白釉似的柔亮细嫩,蜜棕色的发丝扎起一个蓬松的马尾,发尾微卷,即便夏日的风吹拂过去,都不会留下一丝闷腻。
伞下的阴影拢住她瘦伶伶的身子,隔着热浪和人群,贺知立总觉得这样的许傲有一种朦胧失真的脆弱美感。
周围好多人都偷偷看她,可是她却像是在人群里寻找什幺,冷静地扫视周围,直到她微微欠过身,看见人群后头站着的他。眼睫快速眨了两下,低头和身旁的母亲说了句话。
贺知立见她母亲微微启唇把伞递给她,却未曾想她下一秒就跨出伞投身进炎炎夏日,倏忽间,烈夏的光照也变得柔和熹微,那清丽微扬的眼尾弯了起来,浅瞳闪出碎金似的光芒,她跻身进焦急等待的人潮中,向自己走来。
这一刻,周边家长们积极的交谈,考生烦闷的抱怨,嚣张的蝉鸣,人群里不安的踱步声,都在这一刻褪落,耳道只剩下自己逐渐沉重的心跳声。
直到她迎着烈日走来,站在自己面前,嘴角翘起,温柔清甜的声音落在他的心上,“早上好,阿贺。”
“早!你、”贺知立往人群那头看了一眼,许傲的母亲正看向他们,不过在贺知立看过去的下一秒,她便淡淡地移开目光,“你妈妈在……”
“没关系啊,阿贺你是来陪考的嘛?”许傲偏着头,阳光便随着她这个娇俏的小动作移换了位置,撒落在她清绝的侧脸,睫毛的阴影洒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微微煽动,贺知立拿起一直攥在手里的传单挡在她头上,声音有些沉哑,“天气热,快回去吧。”回到你妈妈的伞下,别同我一起站在这烈日下暴晒。
“嗯,你会一直等我幺?”眼神直直地望着他,浓睫像是一把细密的小羽毛扇,煽动着他的不安和紧张。
“会,我一直在这等你。”
“好。”她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眼神便胶着地缠在一起。
直到人群开始涌动,贺知立看见警戒线被拆除,附外的校门打开,人群擦过他们的肩,他启唇,无声地说,“走吧。”
还没能来得及道一声考试顺利,就看见她转过身随着人潮裹挟,缓缓踏进附外那道门,踏进他的初中学习生活了两年的学校。贺知立突然有一种感觉,许傲即将用她十七岁最后剩余的这两天,填补治愈他人生那段最阴郁的时光。
十三岁初一,母亲患癌过世,半年的时间,他随着新的家庭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城市,被迫仓促接受母亲离开的事实,甚至没能好好同家乡童年的玩伴告别,他便要急急启程。被丢在这住校两年,他从未有心思好好看一眼附外这经典的红墙褐瓦,高枝绿叶。这里对他来说牢笼,是他两年来辗转反侧无法接受的孤独阴暗。
他想,许傲此时一定走在那小半山腰上,走在他曾日日走过的路,她的人生即将在附外启程,她的高中生涯,也即将在这里结束。
附外与他来说也多了另一层意义,再想起这里,便不再是永无休止的不安。这世上没有什幺比许傲还重要。
许傲坐在在高考教室里,在等待监考老师发卷的时间里,她突然想起那双浓黑赤忱的眼睛,想起他在草屑飞溅的足球场上肆意奔跑的身影,想起他是否也曾在这班级里学习过,初中时候的阿贺是什幺样子呢?垂眸看见腕上系的那条redle,那颗闪着细碎光芒的小钻石,突然感觉有一股满满的力量支撑着自己。
她每一场都发挥得很稳定,交上最后一张英文卷,随着一张张密封的试卷,她也为自己的高中生涯画上了一个句号。
耳边呼啸着肆意喷涌的自由轻狂,夏日的风扑在许傲的脸上,有些闷也有些腻,少年们像是刚飞出笼的鸟儿,互相打闹推搡着下山,于是她的脚步被带得有些乱,有些迫不及待就快要从心底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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