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枉死城跟阳世相似?这是什么缘故啊?”街道两侧站满了摊贩,摆满了货物,有锅碗瓢盆,有汽车洋楼,有八抬大轿,更有一座酒楼门口扎堆了一群美女帅哥正在吆喝,招徕客户。若非街上过客中偶尔混进去一两个满脸长毛的‘怪人’,这里跟阳世确实没有多大区别。
“这里是阳寿未尽却遭故横死的鬼魂们的去处,他们要在这里耗尽生死簿上给予的寿命才能去一殿报道。所以,为了平息他们的怨气,这里被建造得跟阳世差不多。”
“怨气?”
“对啊,比如那个卖筷子的小姑娘,她本该活到九十岁,结果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因楼上高空抛物,将她砸死在蛋糕里。当时她周围全是来庆祝生日的朋友,无一人受伤,除了她。”
齐宣皱皱眉头,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
“怎么偏偏就砸中她呢?”
“那块蛋糕,砖头瞄准的是蛋糕,只是,当时她刚好在吹蜡烛。”
“可是,生死有命数啊,这种意外怎么能发生呢?你们那百分之五的容错率是不是太高了点?真拿人命不当回事啊?”
齐桓想了想,笑了:“可是,你们人类杀死其他动物,会在乎这个容错率么?”
人跟动物……怎么能混为一谈?齐宣愣住,看着面前这只长了老鼠头的鬼差,动物二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是啊,她生前杀了多少生命,何曾清数过呢。
不,不对。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人类杀那些动物,有些是虐杀,有些是为了生活,但是人类并不审判那些动物的人生,也不需要为他们下一世的去处而烦心。换句话说,我们人类,跟那些动物,是处于同一世界的同等的存在,是弱肉强食。但是,鬼差跟人类却不是。你们的工作就是处理这些死去的人类……还有其他动物的灵魂,保持轮回这个机制按照既定的规则运转,不是么?”
“是啊,”齐桓笑意更浓,“这个机制是在好好运转啊,多死几个人,或者几只动物,并不能影响大局。所以你看,枉死城才会这么热闹。”
生命——如草芥。鬼差,怎么会在乎这些呢?齐宣只觉得自己天真,她释怀似的跟着笑了,看着四周热闹而古怪的市集,摸了摸口袋,意外发现了两块亮晶晶的金属块。
“这是什么?”她举着那金属块递给齐桓,见到了对方一惊一乍龇起来的大尖牙。果然是老鼠,门牙真长。
“这是银子啊!你哪里得来的?奈河桥的鬼差没跟你要钱?剥衣亭……对了,那边都没鬼差看守,难怪你能留住这些。”
银子,在这鬼市上是最吃香的流通货币。金子晃眼,容易被有心之鬼盯上,反倒落个鬼财两失。而铜钱……那东西打发最下级的鬼差差不多,一般瞧不上眼。
“这两块银子,算多么?”齐宣赶紧夺过这两块沉甸甸的金属块,心想着怎么之前都没发觉口袋里还藏着这么好的东西,珍宝似的捧在手心,露出财迷一般的神情。
齐桓低声道:“藏好,别被人发现。这里最缺黄白之物,一来炼丹药需要这两样物件,二来,近年来纸币通货膨胀得厉害,十几万块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到。以防万一你以后需要什么东西,或是打点什么人用得上。”
“打点?什么情况下用得上打点啊?可以打点黑无常让他放我回去么?”
“范大爷?那这点钱估计不够,何况,范大爷软硬不吃,在这地府里是出了名的难缠,除了白无常谢大爷之外,几乎不和别的鬼差来往。”
“范无救,谢必安,他们是真的本人,还是冒名顶替的啊?”
“什么意思?”齐桓无法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齐宣解释道:“我记得,话本里是这样说的,谢范二人自幼结义,感情甚笃。有一日,他们二人来到某处桥下,天降大雨,谢必安要范无救在原地等待,他回家拿伞。谁知谢必安离开不久,河水暴涨,范无救不愿失约,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等到谢必安回来,范无救早已没了踪迹,他追悔莫及,随后吊死在桥柱之下。谢范二人来到阎王殿后,阎王感其情深义重,这才封二人为黑白无常。”
“你的意思是问我,范大爷跟谢大爷是不是你说的这个故事里的范无救跟谢必安?”
齐宣点点头,看似期待,实则情绪并不高涨。她知道这不过是后人杜撰出来的故事,其中能有几分可信?
“肯定不是啊,”并非齐桓回答,而是在前带路的陆水,“你瞅瞅范无救那个身高,这能叫身材矮小?”
“而且,这个故事以后别在地府随便跟其他鬼差提起,万一传范大爷耳朵里,你只怕……”齐桓欲言又止,陆水接过话头——
“会很惨!”
枉死枉死,魂丢其尸(中)
陆水是个好客之鬼差,她领着他们来到本地最火的酒楼,上了二楼定了临窗的雅间,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三牲六畜,全是最顶级的标准。
烤全羊,猪肘子,牛蹄筋,马前足,鸡大腿,猪头肉,狗肉火锅……全是荤菜,摆满了面前这张八仙桌。
齐桓舔舔嘴角,叹道:“我快一年没开荤了!谢谢陆大人款待!”直到陆水大手一挥,他这才敢上手,一双老鼠爪子抓住一只鸡大腿塞进嘴里啃,一双门牙又尖又亮,连那骨头都刺得粉碎,被他合着鸡肉吞下肚里。
“你这个吃法是不是有点夸张?”齐宣一脸惊诧,随着齐桓那快到没影儿的双手使出横扫千军的架势将满桌的美味佳肴吃个精光后,她才后知后觉,看着碗里仅剩的一只猪肘子,又看见齐桓那几乎失去理智的猩红的双眼,忙用双手挡住,“你总得让我吃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