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魄多久才能散掉呢?”
“一般会在七日内散尽,这时生死簿会再次通知,这回才是正式勾魂。所以,你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付培兰想起昨夜翻查生死簿,那一列的待勾魂名单,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联:“我们这些人,都是到了时间七魄没散的!,你怀疑那家纸人店有猫腻,这才导致我们七魄散不掉?”
齐宣点点头,忽又叹了口气:“这回不知道危不危险,如果见势不妙,你就赶紧逃走,知道么?你还有母亲在等你。”
付培兰盯着她看了一会,神情复杂道:“你好奇怪,明明是来带我走的,现在又说这个。”
齐宣不说话了,她如今的身份是鬼差,她必须要履行职责。若是一时心软放任鬼魂在世间游荡,或是异化或是被妖物吃干抹净,总归有违天道轮回。
她们各怀心思,收拾一番后打了把红伞出门去了。凭着记忆,他们来到城隍庙东边的馒头巷,这里保留着一片低矮的瓦房,红砖黑瓦,白墙斑驳,杂树丛生,彼此交相掩映,像一幅老旧的古画。巷子里铺了一层青石板,夹缝里钻出数不清的绿草,被风一吹,袅袅扬扬。
付培兰站在巷子口,忽然开口道:“如果我帮你找到那家店,你能不能放我一马?”
齐宣早已猜到她有此想法,只是她职位低下,难以许下承诺。她想了许久,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独自前往时,付培兰忽然拉住她手腕。
“你连骗都不肯给我一个希望。”
齐宣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混上去了,才有话语权。”
付培兰只觉得好笑,她长叹一气,摇头道:“算了算了,看你这副样子也是当牛做马的底层打工人。我要是帮你找到地方,出一点力找出真相,能不能为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准你们老板善心大发,能放我一马呢。”
范无救那张脸一下子闪过齐宣的脑海,她扯着嘴角,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到时候有功劳全是你的,我们努努力,试一次吧。”
一脚踏进这条窄巷,原本晴空万里忽然乌云密布。齐宣抬头看向那片翻滚的云层,心生惧意。这是她头一次独自执行任务,没有依傍的她表面平静,心里慌得直打鼓。
靠近了才发现窄巷两侧的瓦房极其老旧,窗棂蠹坏,玻璃破裂。虽然是白天,但透过窗往屋里看,都是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她们一前一后朝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左侧瓦房里传来桌椅翻倒的动静。付培兰吓得紧紧抓着齐宣的手腕,然而齐宣此时也镇定不到哪里去,她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胸口。强忍着惧意,她伸手迅速拉开那扇窗户,朝里瞥了一眼,只见一道黑影从门口闪过。
“走,有东西。”齐宣拉着付培兰去追,沿着房屋之间的土路进入瓦房丛中后,原本低矮的房屋忽然像活了一般绕着她们飞速转动,越升越高。
齐宣暗道不妙,想循着原来的路返回巷子中,回头一看,一间白墙黑瓦的小楼拔地而起,阻住她们的回路。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将付培兰护在身后,眼睛盯着那不断旋转的房屋,期盼从中看出端倪来。只见天空越来越窄,瓦房越来越高,她们好似坐井观天的青蛙一般仰着头才能瞧见那一小圈浅灰色的光亮。
眼下顾不得许多,再不降下雷咒,只怕再难脱身。右手捏着符咒,正欲念时,齐宣手腕一痛,已经被人反到身后别住,回头一看,却是付培兰。
她正想询问时,对方先开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
纸人眼球朝上滚了几圈,漆黑的墨点好似沾了水似的晕染开,蔓延至整个眼眶。膝盖被人踹了一脚,齐宣一下子失去力气跪倒在地。她感到身后之人的膝盖正死死抵在她的脊椎骨上,压得她的头几乎跟地面齐平。
这是深埋在她记忆里的声音,这是许骨的声音。
身后的纸人慢慢凑近齐宣的耳朵,低语道:“你现在回来,是希望我高兴呢,还是……希望我杀了你?”
齐宣想扭过头看清楚此时此刻那张脸的表情,可她拼命挣扎,后脑勺却被人一下子按住,塞进了满地湿润的泥土中。
“为……什么……”她艰难问出这几个字,吃了一嘴的土混着眼泪,又腥又咸。
“原本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一切都会顺利进行,可如今,不行了,我也救不了你。”
齐宣使尽浑身力气往前挣脱,忽的四肢一松,她心里一喜,赶紧往前爬了几步,一道寒光闪过,右肩膀挨了重重一击,她整个身体往下一沉,啥时间百骸欲裂,巨疼无比。
她颤抖着手想去摸一摸肩膀,可一抬起手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朦胧中,她瞥见那人挥起铁棒,朝着她的左腿狠狠砸下。
咔嚓——大腿骨裂了。早知道就不要修炼出魄了。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山花烂漫我不笑(上)
迎春九岁时,父亲原本挺直的脊梁不知为何忽然矮成一只冬瓜。三十而立,原本是最黄金的年纪。可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佝偻着腰背成了一个老年人。
父亲红着脸对母亲说:“只是打一张离婚证,我们还是一家人。那个……她……也同意我们这样过。她家里有好几个厂子,不愁钱花。”
“这些年为了供先决念书,不知道背了多少债,绣渊啊,你也该懂事点。”奶奶在旁劝说,似乎做错事的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