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往前走了半步,低头看着俞嬴,笑?道:“向百思不得其解,想验证一事。”说?着拉起她右手,竟将她的袖子也?撸了起来,露出她臂弯的两颗痣。
俞嬴微愣。
“上大夫究竟是?俞国俞嬴,还是?燕国商人之女?盈……”田向停住嘴。
俞嬴拽回自?己?的手,将袖子放下来,冷笑?一声:“我只当相邦耍这无赖是?为了什么,原来是?问这个?。这临淄城冒认祖宗的又不是?我一人。相邦没听说?过吗,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田向祖上也?是?田成子那用“计谋”得来的七十余庶子之一,这临淄城冒认祖宗的人,他大约也?算一个?。
俞嬴当面这么说?,田向不以为忤,笑?道:“上大夫说?得很是?。向还有一事不明,上大夫既为燕女?盈,为何对公子俞嬴、对俞国这般熟悉?”
“盈之老师是?公子故人,在弱津居住,为公子守坟多年。相邦不用问家师是?谁,盈也?不知其名讳。”
田向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俞嬴——盈,可以走了吗?”俞嬴问。
“上大夫请。”田向笑?道。
俞嬴点头,披上侍女?捧着的长裘,走出厅堂。田向相送。
外面果?真下起雪来。
看着俞嬴的车子远去,田向轻喃:“长天兮碧水,归来兮芳魂……”是?那楚人书中的诗句。
第72章野渡渔船上
俞嬴坐在车里,突然想起“野渡渔船上的味道”。
那时候,自己和田向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田向虽在时为齐相的田和面前挂了个名号,却尚未得到重用,自己在临淄有点微薄的名头,也还不够当时的齐侯贷如后来那样称“明月儿”的。田向每天想着出人头地,自己则想着列国?扬名——是两个野心勃勃的傻蛋。
当时齐国赵国在河间僵持。田向求了田和去那里参谋军务,田和应了。守河间的是如今已经故世的田显——一位田原亲信,极可能便是他让人混入河间守军射死自己的,当然那是后话。田显大小也算个名将,身边也自有参谋军务的人,何用一二“小儿”?田和答应田向,不过是让田氏子弟都去见见血,知道些?兵戎事。
自己因之前曾在齐魏夺城时献过一二小计,自以为?“大才”,也见田和,请求同往。田和笑着应了。
两人只带几?个侍从,从临淄赶往河间。过角丘小城,再往西北,到河水边时,天色已经?晚了,撑渡船的老叟不肯夜里过河,几?个人只好在河水南边过夜。1
老叟虽不肯夜里撑船过河,却施舍了他们一顿热乎饭食,里面有鱼、有野菜、有粟米的鱼菜羹。说实话,味道并不见佳,但初春的夜晚,对行路之人来?说,有碗热乎乎的羹吃,已经?足够好了,更何况还有老叟自家?做的醓醢调味。
那醓醢,鲜得很,齐侯宫中、权贵府中都没?有那样的味道。
老叟屋舍狭小,有妻有女,不方便留他们在家?过夜。他们便宿于泊在河水边的两艘带篷小渔船上。一条新一些?干净一些?,另一条破旧一些?,俞嬴便宿那条新一些?的船,田向和几?名侍从便宿那条旧一些?的船。
赶了一天的路,田向也不困,非跑到这条船上说他的对敌“大计”,从“大计”说到前阵子列国?间几?场征伐,又从征伐说到更早以前山东几?国?的恩怨,说设若那时候如?何如?何,如?今已经?如?何如?何了,直到把俞嬴说得脑袋乱晃,歪在舱里睡着了。
俞嬴迷糊间,听见他轻声笑道:“我今晚也要?睡这条船,不去跟他们挤。”
俞嬴“嗯”一声,便睡着了。
如?今俞嬴自然知道,他跑过来?胡扯什么大计、什么征伐都是预谋,不过是想睡在这条船上——哪怕只是干躺着,什么也不做。其?实俞嬴当时也不是不明白?的……
呵,少年心事……
然而,如?今的田向不再是少年时的田向,如?今的俞嬴也不再是少年时的俞嬴了。
“先生,你还要?给?公孙挑新鞠球吗?”车外,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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