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王妃为了今日的牡丹花会耗费了极大心血,举办这样大规模的赏花会,确实也只有王府的底蕴才能撑得起来。
置身牡丹花海,颜姝简直看花了眼。据下人说,还不到王妃娘娘召见她的时候,在此之前,她能好好地赏一赏花,将珍稀盆景看够了,才不虚此行。
方才颜姝入府递上帖子后,王府门房知道她是今日特别的来宾,对她格外恭敬。早有交代,颜姑娘可先随意逛玩,待王妃有空接见时,自会有丫鬟前去带领她。
有这句话,颜姝和姐妹们走到哪儿算哪儿,昱王府的花园太大了,处处成景,处处雅致,且园林幽深。
待走到鹤琴台,远远听闻一曲悠扬悦耳的琴音,抚琴之人指法利落,将缠绵的曲子也奏得清亮,引得了颜姝等人的注意。
几人寻声走去,还未见人,忽闻前面的人议论说:“前面是奚世子他们在抚琴呢,去看看。”
颜姝和几位姑娘对视一笑,这可巧了不是?
合奏
鹤琴台在花园里地势稍低,周围有池水与山石环抱。颜姝她们寻声接近后,才发觉此时几人所处之地,与鹤琴台隔水相望。
两山之间,中有一道曲桥、一段拱桥相连,颜姝她们自离得近的曲桥靠近。远远地隔着树梢望去,果然见在鹤琴台中占着的一群人,是那常常见到的贵公子们。
坐在一台玉筝前的,只看后背影,也能辨认是谁。
颜姝早知道奚元钧会来。他母亲与皇后是姐妹,昱王妃与皇后是妯娌,他与昱王府沾亲带故,要唤昱王妃一声姨叔母。昱王府的赏花会,他自然不会缺席。
此时见奚元钧才刚开始抚琴,曲声还未进入酣时,颜姝出神望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借此机会引起他的注意。
翁荣小声同大家介绍:“鹤琴台最妙的不是中间这台玉筝,而是有三台乐器分隔三处,因为中间有最合适的距离,隔空合奏时,互不争抢,宛如仙乐。”
昱王妃是个雅致人,修建这鹤琴台时,她命人分建三亭,最中间置着一台玉筝,左右两侧分别是柳琴与编钟。将乐器分隔三地,如有合奏,乐曲声于空中交融,音质交缠而不冲突,远比放在一处合奏要更细腻。
郑云淑此前不知这个,听翁荣讲来,顿时低低地惊呼一声:“真妙……”
“有了!”然而对颜姝来说,这绝妙的乐器分隔法,给了她一个不错的灵感。姑娘们看向她,眼神带着期盼。颜姝张望,找到了另一处亭角。她朝那方快步走去,“跟我来。”
几人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围着筝台观望,颜姝找到置有柳琴的亭子,这里也有人,但迟迟无人敢贸然拨弹柳琴,与奚元钧合奏。
奚元钧正在弹的曲子,是一曲来历久远的《骤雨夜》,起初尚在平和黄昏,曲调平缓。中间因狂风大作、暴雨如瀑,曲调逐渐变得激昂。这曲子有难度,不擅长的人轻易不敢参与其中。
颜姝还算擅长,能完整弹完一整曲。但她并不打算与奚元钧一起,把一曲合奏完美。
柳琴的琴凳无人敢坐,颜姝走过去取下柳琴,抚好裙摆落座。
她凝神细听前方筝声,循着一段细微的变奏,指尖拨动,切入其中。
“咦?这是谁?居然有人来合奏了。”前方,听闻柳琴声与筝声隔空交汇,齐头并进,一位公子惊奇感叹。
起初,奚元钧滞了一下,不适应有人与他合奏,打算就此作罢。但因为那柳琴声曲调合宜,与筝声过于相配,似乎有多年的默契。奚元钧还未体验过与人合奏如此融洽,因此忍了下去,继续弹着。
奏过一段后,奚元钧感觉渐入佳境,兴致渐浓。
二人的乐声出奇相配,且柳琴刻意降调,以筝声为主,偶尔到了曲子高处,灵性地暂停三调,再接上,令乐曲声变化有致,美妙无穷。远比同声同调要好太多。
这合奏感受,令奚元钧通体舒畅,越发投入其中,只觉酣畅淋漓。
两人合奏的曲子远胜于单一乐器,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看。这样融洽又精彩的合奏,若说分隔两地的人没有一起配合过,围观的人恐怕还不相信呢。
曲子进入狂风阶段,奚元钧长指翻飞,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渐渐对于他合奏之人生出了好奇之情。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待这一曲奏罢,他想要知道弹奏柳琴的人是谁,最好是个男子。若为女子……恐怕麻烦。
然而就在曲调最高峰弹过一半,柳琴忽然拨歪了几个音,然后一路出错,虽依然好听,却难掩别扭之感。奚元钧起初还尝试自改曲谱与之相配,最后对面歪得实在不堪,他这才暂停弹奏,站起身来。
那柳琴还在歪弹,感受到筝声消散,才似有迟疑一般,渐渐消停。
犹豫再三,奚元钧还是抬脚朝柳琴那处走去。他带着三分遗憾、三分好奇,另有三分疑惑。
待穿过绿意小径,看清坐在琴凳上的人是颜姝,奚元钧意外,可若问真心,其实又没那么意外。早就该知道,鬼主意多又阴魂不散的是她。
围观二人合奏的人,有一些知道奚元钧和颜姝的旧故,有些不知道。知情者看向二人相望,满眼都是看热闹看稀奇的兴奋之色。
只听那奚世子说:“你是故意的。”语气似乎是恼了,可又掩藏几分无可奈何。
知道奚元钧不好惹的人,见他这态度,如同一堆熊熊欲燃的火势却又悄无声息熄灭,就知道了,大概是方才的合奏让他太惊艳,起先就垫了几分满意在心里,所以即使生气被人故意跑调,也形不成大势去寻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