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得知是自己想错了的奚元钧,陷入无声的沉默。他的确不知道此时应该和颜姝说什么,也有些难为情,因此不如不说。
颜姝知道他的性情,她只需要观察奚元钧的表情,发现他已经没了之前的紧绷,变得平平淡淡,甚至有些轻微的窘迫,这就够了。
她轻吁一口气,心道还好奚元钧是个讲道理的人,她只要解释清楚即可。
安心下来又想一想,颜姝还觉得有些因祸得福呢。她抢了羽觞,真正原因是为了避免奚元钧输给翁霁,如果奚元钧没吃醋误解,让他知道她这一层想法,恐怕也不是好事。
换位思考,谁会希望被别人担心自己不如另一个人呢?
这会儿奚元钧被转移注意力,已经不再纠结颜姝替他作诗的事了。颜姝趁热打铁表忠心:“世子,我一心想的可只有你。”
奚元钧别过头,看向另一侧。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一句话,他只觉得浑身骤然起了一层激灵,直蹿到脖颈和耳后,一股热流点燃身体,耳垂忽地泛热,令他格外不适。
不由自主地,他偏向远离颜姝的方向,和她拉开距离,逃避她的视线。
颜姝无所察觉,问出那个她想了许久的问题,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问题:“云淑和翁七公子定亲了,我很羡慕。我想知道,如果奚世子看得上我,可愿许我正妻之位?”
不能怪颜姝太直接,明知道奚元钧也对她有了特别之意,若舍不得拉下脸来有话直说,耽误的只有她自己。
颜姝问完之后,心跳匆匆,沉默着等了许久。直到她温热的心一点点变凉,也没有等到奚元钧的声音。
心灰意冷,颜姝转身离开,不再留恋。
人生第一次经历动情,陌生和忐忑的夹击下,奚元钧一声在喉间艰难酝酿了许久的“愿意”,说出口时,人已经走远了。
换人
颜姝越走越疾,只想逃离令她心死的地方。
奚元钧竟然不愿意?他好不容易被她打动动了心,原来在他心里,将利益看得比真心还要更重。或许,他对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之选,早有预设。是她们颜家高攀了。
颜姝心中似乎构筑的什么坚固的东西倒塌一般,第一次对自己的愿景是否现实产生了怀疑。她强撑着表面正常,直到翁家宴请结束。后面因为男女宾客的席面是分开的,她没再见过奚元钧。当然,她也不愿再见到他。
回到家中后,颜姝沉闷了好一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
更令她坚信这其中没有误解的是,她三哥颜淙回到家中后,似乎对她和奚元钧的事一无所知。如果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奚元钧改变了主意,他都能让颜淙捎几句口信给她。
但却没有。
其实奚元钧有想过传话告诉颜姝,甚至在她没等到他说出口的“愿意”,离去的时候,他也想过叫住她。
不过念头一转,奚元钧还是忍住了。
颜姝提及郑云淑和翁家七公子翁行梁的事,大有前例摆在眼前,翁家愿意迎娶郑云淑,是与家中早就商议好的,黄榜一出,既派人上门提亲纳采。
奚元钧是实际的人,他之所以犹豫隐忍,是因为转念一想,应该先解决更关键的一环,再给予颜姝承诺。如果他口头答应,奚家那边却还需要周旋,让颜姝白白等待空欢喜,倒不如先压下心中儿女私情。
自然,其中也有奚元钧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作祟。他不如颜姝那样,能坦然地将心中所想全都说出来。到底是头一回经历,陌生的感觉令他无所适从。
所以尽管他可以先告诉颜姝,给她半颗定心丸,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再等待他回奚家与父母商议。但奚元钧没有,他迟疑了。
这一迟疑,造成了超出他预计的误会。
颜姝回家不久后,与好友们见面消暑,把这回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所有人。
此时姑娘们在京中着名的攸然茶坊吃凉饮冰酪,最大的雅间里还有小小鱼池,姑娘们或坐或卧,悠悠闲谈气氛闲适。颜姝几句话说出口,惊得全员站直了身子,容色恍惚,一脸不可置信。
“奚世子没答你的话?”
“他怎能如此讨厌。”
人人都为颜姝愤愤不平,但看颜姝,倒早已自行调节得若无其事了。因为颜姝自己在家中想了两日,倒也能理解,奚元钧那样的身份地位,对婚姻大事慎重,也是应该的。
因此她早已不生气也不难过了。
归根到底,颜姝其实并没有她表现给奚元钧那样,有多倾心他本人。她起初接近他,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冲着他的身份地位去的。正如奚元钧所说,她对他了解得并不多,多数来自道听途说。两人见过许多面,却从没什么深入的探讨与相处。
这浅浅的关系,情从何而起?认真来说,颜姝只是觉得奚元钧此人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君子。
是她一直在讨好奚元钧,给他留下各式深刻印象和不同的感觉。所以奚元钧动心了,但颜姝这一方呢,她并没有得到什么非他不可的感受。
想通之后,颜姝很快清醒冷静,从中脱离。
她能想通,其她姑娘们可不行。人人为她打抱不平,尤其秦相宜,气出一番惊人言论:“奚元钧那个没眼光的,他不要你,我替我哥要你!”
全体又看向秦相宜,同样一脸惊诧。
秦相宜最看不得男人没担当的样子,不顾大家震撼,继续义愤填膺:“你们不知道,其实秦少珩他可欣赏颜姝了,觉得颜姝样样都好。我看啊,要不是他知道你属意奚元钧,兴许早就接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