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驱邪避祟?”
谢含章回屋就见那封书信已?然摊开在案上,听闻动静,谢元贞还想折信掩藏,见来人是阿妹才隐隐松一口气?。
她觉得兄长莫名有?些古怪,但没有?追问,只点头道:“小胡大夫是这么说的。”
接着她就见谢元贞又?低下头,似有?些苦恼——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拳拳心意,我该回谢什?么才好呢?”
宫宴
正?旦,定都宫宴伊始。
大梁自开国并设副都铎州,昔日靖襄行宫今日择为永圣皇城。江左月圆,遥见?大内夜中燎晃,绘以舒光,近观华灯煌煌,又似火树银花。文武百官朝见于六钟鼓吹之前——
殿外云端之上阖眼假寐的,正?是永圣新帝。
宫灯摇晃,天子步辇轻落在闳宇崇楼的建康宫前,郑蕃扶辇下除,躬身引盛装的永圣帝往殿内去——
“升御座,嵩呼!”
阶下四?座俱静,片刻的停顿直逼天子圣威,永圣帝挺身端坐,眯起眼睛看向站在百官之前的李令驰。下一刻见?他垂眸跪下,身后百官才如?风吹麦浪——
“万岁!”
郑蕃站在阶前,殿中形势一目了然,他脸上的冷汗堪堪挂住,于是攥紧了手,高声又道:“再嵩呼!”
“万万岁!”
拜礼之后百官落座,太官令领寺人进献御筵与花卉,继而进酒、散花、进汤。武舞起,群臣立,众人与天子共饮一浮白。
这千里定?都宫宴,便算正?式开场了。
不?多时丝竹变奏,转而换了一批伶人上殿。今晚的座次大有讲究,为?着沔江两岸的士族心照情交,永圣帝特地命其南北混杂,不?得抱团。席间百官举杯对酌,三杯两盏下去,南北世家无关?交情深浅,都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把酒言欢——
李令驰也与对面的谢公绰遥敬一杯酒,待冷酒下肚,纹银羽觞搁回案几的瞬间,谢公绰身后的谢远山视线一偏,就见?那李郡太守李士俭坐在百官中间,正?举杯侧向身旁的案几,“百里兄也来了?”
他这一问倒不?是刻意为?难,江左被侵占田宅的又何止百里氏一家?可今夜也唯有百里氏到席永圣帝的定?都宫宴。
至于是恭贺还是搅局,那便不?得而知了。
“心里没?鬼,不?怕吃水——”百里观南举杯自饮,连半分眼色也不?迁就,“怎么,强吞我百里家数顷田宅,便以为?我不?敢来这宫宴了?”
李士俭一杯青田酒僵在半空,愣了一下才悻悻收回,“百里兄何出此言?百官伴驾迁居江左,若非李护军代君操办,他们也难有个像样的落脚地。”他看了一眼高坐御座之上的永圣帝,哂笑道:“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百里兄怎能说这是强吞呢?”
“朔北百官自有他们的去处!”李士俭妄图用皇权压制百里观南,可他忘了江左一向山高皇帝远,百里观南如?何能就此退怯,“倒是你?李士俭,身为?太守盘踞李郡多年?,怎的住腻了,也想换个落脚地?”
“我道什么风水宝地,值得百里大人在宫宴上出言不?逊。”
李士俭正?想挑字眼回呛,忽闻身后先发制人,两人循声斜眼——原是度支尚书温孤翎。
只见?温孤翎指尖挑弄盘中餐,悠悠插嘴进来,“听闻贵府以药材起家,年?前冬三七才出了地。恕我直言,那老?母鸡下不?了蛋尚且能炖一锅补身汤,眼下贵地贫瘠却?能作何用?百里大人合该感谢咱们自掏腰包,替你?浇水施肥才是吧?”
他们这些京官平日便是这副颐指气使,且岭南向来烟瘴之地,温孤翎更不?放在眼中。他字里行间不?见?半分和事佬的姿态,开口三分为?着劝架,剩下的七分皆是敲打,合起来便是十打十的不?客气。
只是这建康宫是侉子鬼的场子,可他们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却?是江左的!同为?士中高门,他江左百里氏如?何能落个下风?
“我百里家田连阡陌,又岂止那一亩三分地!”百里观南骤然起身,指着温孤翎的鼻子骂道:“亏得你?们出身皇城根下,做了丧家之犬背井离乡尤不?安分,叼走人家手中肥肉不?说,到了还要?嫌里头搁的盐巴太多硌了狗嘴!天下岂有这般荒唐至极的道理!?”
楚楚可怜的伶人没?见?过谁敢在宫宴上撒野,曼妙舞姿骤变栗栗危惧,钧天广乐被横插一脚,那厢温孤翎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你?骂谁是丧家犬!”
“谁答应我就骂谁!”老?不?服少丧,但百里观南将外衣一脱,却?露出内里的孝服,一抹惨白与殿上大红大紫格格不?入,显得更加刺眼,“今日我不?单要?骂你?,还要?为?我那无辜枉死?的大孙讨个公道!”
今夜乃大梁天子的定?都宫宴,江左世家被夺了田宅的皆拒而远之——除却?有备而来的百里观南。两人不?顾皇权天威当庭大闹,注定?今日这杯正?旦酒,谁也别想喝得心安理得。
百官见?状纷纷搁了箸,劝架还要?分批上前。外围的众人交头接耳,此刻对面隔岸观火,这热闹却?叫人看得不?大明白——
“怎的还牵扯上人命了?”
那廷尉监所问之人杏眼柔眉,两颊敷粉,正?执笔奋然谱写。大梁雅乐署采天下民风,此人便是太乐令钟离望。片刻之后,只见?他曲终收笔,端起酒杯,这才抬眸津津乐道:“听闻几日前谢府小年?宴饮有刺客闯入,百里家平白遭此无妄之灾,三代单传断绝于年?节之际。眼下别家大红灯笼高挂,他家宅院正?堂停丧,咱们主上在江左又无甚根基,可不?就要?闹他个谁也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