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他红着眼,带着生辰簿闯进雷叔的房间里。
“公子?”
楚祁把生辰簿递到雷叔面前,声音沙哑:“我方才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这本生辰簿。”
雷叔盯着簿子。
楚祁自顾走到桌上的油灯下,指着其中一页的字迹,道:“你看,念小六的名字下面这一行生辰,乍看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一点就能发现他的‘癸未’二字下的纸张比别处薄了一些,还有细毛,好像是有人曾用小刀很小心地刮掉一层,才补上新的字。”
“这……”雷叔张了张口。
楚祁攥紧生辰簿,几乎要捏碎它:“这本簿子是当年兴化县官交给主祭宫的,县官为什么要篡改念小六的生辰八字?”
雷叔一震,忙道:“这老奴也不知道啊!”
楚祁瞟了他一眼,道:“他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如果不是跟主祭生辰有关,县官不会注意到他。而如果他真的是未时生,县官更没有必要改。”他深深吸气,牙齿疯狂打颤,“有没有可能,念小六和我一样,都是午时生的?”
空气寂静沉闷,落针可闻。
楚祁的心跳陡然加快,几乎可以确定地道:“他的初刻二字没有被改过,假使他真是午时生的,他是午时初刻,我是午时正刻。按照历来传统,同时辰生的人,初刻比正刻优先当选主祭。”
他说得越来越快,最后喘不过气,窒息覆盖整个胸膛,他闭眼道:“念小六才是十年前,真正的新主祭人选。”
惊雷乍起。
楚祁站不稳,扶着桌沿弯腰大口喘气。
雷叔慌乱道:“公子,切莫胡思乱想,这怎么可能呢?县官有何必要作假?”
楚祁盯着他,哈哈地笑起来:“那你说,谁有那么大的权利让县官作假呀?是念小六的父亲,还是我的父亲?!”他一步步逼近,“雷叔,你是我父亲的心腹,这些事你应该都知道吧?”
雷叔脸色剧变。
他看到楚祁眼中布满血丝,目眦欲裂,疯狂弯腰苦笑。
“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都是公平的,当年家喻户晓的就是念小六,如今坐在主祭位置上的也会是念小六。”
楚祁跌坐在地上,颓然低声道,“我抢走了他的人生。”
他抢走了念小六的人生,多么可笑。
他平日里如此桀骜的人,此事却摊在地上掩面哭泣,雷叔没有上前扶他,僵立在原地。
“不对。”忽然,楚祁道。
他抬头,原本无神的眼睛渐渐聚焦。
“就算官府篡改生辰,念小六的父母肯定还记得他是午时生的,他们不可能默不作声。”楚祁顿了顿,“除非他们已经死了。”
楚祁从地上爬起来。
雷叔在他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恨意。
他咬牙:“雷叔,小六的家人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