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除了技师偶尔会询问几句,屋里安静得落根针都很清晰。技师到点退了出去,晋邺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人。温遗睡着了,他薄薄的眼皮盖在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上,睫毛微微翘起,他的呼吸很浅,几乎听不见声音,他的嘴唇也很薄,没有血色的苍白。刚清理过的耳朵微微泛红,透过光还能看见里面青色的毛细血管。
他耳廓处有一点红色的印记,晋邺看见了,以为是脏东西,便伸手过去想为他擦掉,刚接触到他的皮肤,人就醒了。
温遗眼底蕴着红色,一双桃花眼带着警惕,“做什么?”
晋邺有些许尴尬的收回手,“你耳朵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温遗闻言捏了捏本就发红的耳朵,可什么也没摸到。
“痣。”晋邺看他自己摸了半天,那一小点红色还是在,便确定下来。
温遗见过自己耳廓处的痣,知道他没有哄骗自己,神情也不再那么僵硬。
“不再休息会儿吗?”晋邺见他已经起身,想到他眼底的一抹红,还是想提议他再歇会儿。
温遗摇头,理了理睡得有些扁塌的头发,侧过脸看他,“还有下一站吗?”
晋邺听他的用词,不禁想笑,他也起身穿上了西装外套,朝他扬扬头,“走吧。”
本来晋邺的下一个安排是两人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但场次是晚上,所以他在那之前计划了来采耳。本意是采耳还能睡觉休息,到点了直奔影院就行,可他没想到温遗却抱着期待并不踩在他计划的点内。
临时的变化倒也没让他手足无措,反而从上午温遗看见雕塑的反应后,他早有了新的打算。
“你知道你家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吗?”车上,晋邺调低了音乐音量,漫不经心的问他。
温遗靠在座椅上,任由窗外的夜风肆意的吹在脸上,把他的银发吹乱,“什么?”
“缺餐具。”晋邺知道温遗不会下厨,所以家里没有餐具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这少年就连喝水都是用的一次性水杯。
上一次逛商场,晋邺提过为他买一个水杯的事,但少年拒绝了。
温遗似乎在想他说的这个问题,须臾,他冷冷道,“我不喜欢,”说罢从后视镜看见晋邺的下颌紧了紧,又道,“那些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吵。”
晋邺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安慰他,“小心一点是不会平白无故摔的。”
“总会有摔碎的时候,我也总有一天会听见破碎的声音。”温遗的声音低沉,语气也十分沉重。
晋邺不再言语,回想到前一天在雨里时的少年,那隐忍又畅快的反差模样,让他总觉得他的心里有什么阴霾,挥不去,散不尽。
chapter20“你是同性恋?”
店铺装修得很温馨,靠墙的柜子上摆满了许许多多的陶艺品。还有两面未放置展柜的墙,一面墙上挂着许多水彩画和客人的合影,还有一面就是一些做陶艺会用到的小零件。
温遗以为男人是想要带他去商场采买,却没想到他居然是想让自己亲手制作。
“这个做出来真的能用吗?”温遗站在门口,看见里面的人用双手揉捏着一团灰色的泥巴,那画面简直让有轻微洁癖的他想要逃离。
“当然。既然你不喜欢商场里那些杯子,我们就亲手做。”晋邺没给他临阵脱逃的机会,而是推了他一把,然后将店门关闭。
他将人按在一个空位上,自己也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下。两人一进门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全是女生的店里突然出现两位长相不凡、身高优异的男性,任谁都忍不住会多看几眼。还有胆大的居然也不管手上的泥浆,直接摸出手机拍照。
老板见他们落座,赶紧拿了两张围裙过来,还贴心的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在二楼的隔间里完成,那里比较僻静,没有其他客人。
晋邺看了一眼气场如寒冰的温遗,随着老板的引路,前往了二楼。
“两位是第一次体验陶艺吗?”老板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他没有被温遗的一脸不善吓到,而是健谈的打开了话匣子。
晋邺颔首,“这个难吗?”
“不难,”老板将混好的粘土放在两人面前的一个圆盘上,然后为他们演示,“先这样弄出一个底座,等它能立住了,再捏一个你想要的形状。”
温遗嘴上说着嫌弃,讲解却听得十分专心。老板的演示是在晋邺的位置完成的,他看着男人手里渐渐成型的圆柱体,也按耐不住伸手去尝试。
“你还没围围裙。”晋邺发现他的动作,急忙阻止,但温遗双手已经沾满了泥浆。
“我帮你戴上。”晋邺取过一旁的米色围裙,从头上圈进去套在少年颈部,然后绕到他身后在腰部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晋邺捏着粘土,打算做几个餐盘,但试了多次都被他捏成了大碗。他好笑的欣赏着自己手中的半成品,忍不住偏头去偷看一直没出声的温遗。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的侧脸轮廓半明半暗,灰色的碎发散落在额前。薄唇微微长着一条缝,那是他认真专注时独有的模样。屋内没有开空调,有一滴汗水顺着他流畅的下颌落到凸起的喉结处,透出一丝野性的味道。
他额角也冒出一颗细小的汗液,从他眉心下来,眼看要落进眼里,被他抬手擦去,留下一道灰色的印记。
晋邺好似被他下了蛊,手上还捏着粘土,可心却早就被勾了去。他突然觉得有些渴,喉结缓慢的滚动,咽下嘴里分泌出的唾液。他看着少年手里的动作,陷入了无边的幻境,仿佛现在温遗手里轻捏着的不是陶艺,而是他几乎要跳动而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