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着烟嘴的指尖颤了颤,眼睛微微瞪大,如两颗圆杏仁。
“逗你玩的,紧张什么。”我将安全带系好,双手并排搁在大腿上,“所以我可以住到你家吗,哥?”
他抿紧嘴唇,片刻后将烟揉进掌心,拳头耸动,我想那根香烟已经被他揉成了碎块。
“住到你找到工作为止。”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要是换做别人,肯定会将我和我的行李箱踹下车,骂我脑袋不清醒,找工作是为了我自己好,我倒还提起要求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只有他总会在我铺平台阶时,适时垂下高傲的头。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幕像一块倒挂的布帘。池易暄将车停进他们公寓的地下车库,我将行李箱拿出后,关上后备箱,发现他已经走到了电梯口的位置,完全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我拖着行李箱小跑跟上前,电梯门刚好打开,我们各自站在轿厢一角,电梯上升时我盯着头顶的电子数字,看着它最终在二十七楼停下。
池易暄率先走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后,高级公寓的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走廊两旁挂着我看不懂的抽象画。
他走到自己的公寓门前,将车钥匙串上一个黑色的门禁卡贴在读取器上,推开门走了进去。
池易暄在外打拼三年,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公寓。之前池岩和妈妈来看他时,来过他家,我妈回来后在我面前使劲夸他,说我哥生活得有滋有味,家里装扮得精致又漂亮,还不忘踩我一脚,说我要是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干净就好了。
今天总算能亲眼看一看。
他在市中心旁的公寓楼里租了个一居室,一进门就能看到敞亮的客厅,60寸的4k电视嵌在米色沙发对面的墙体内,旁边摆了盆一米多高的鹤望兰。鹤望兰下,有一只黑胶机。
池易暄拥有一个老灵魂,他的黑胶机做工复古,厚重的实木机身旁有几个黑色的旋钮,机身下连接四根支架,乍一看像个被支起的小木箱。
我走到黑胶机前,想要将唱针搁在唱片上,听两首曲子。池易暄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拍掉我的手,“别碰我的东西。”
说着将黑胶机上的实木盖子盖上。
池易暄指了指鹤望兰旁边的沙发,简明扼要,“折叠沙发。”
我明白他的意思,走到旁边将沙发靠背放下来。这就是我今后的床了,刚要坐下,池易暄问我:“洗澡了吗?”
我摇头。他一夜都和我在外面,能不知道我没洗澡?不过联系他接下来的话,我意识到他是在嫌我脏。
“洗完澡了,换上干净衣服,再睡我的沙发。”
我好想告诉他:哥,洁癖也是一种病,但嘴上不得不答应:“知道了,现在就去洗,行了吗?”
我将帽子摘下,摊开行李箱,在里面翻找起睡衣(幸好他没有嫌弃我会弄脏他的地板)。找到后正要起身去卫生间,突然发现他在看我。
准确来讲,他是在看我的脑袋。
我反应过来,立马捂住我那块状似秃斑的头皮,“cici地滑,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卫生间在那。”他指指玄关旁边的房间,说完走进厨房,往水壶里灌水。
我打算给手机充上电再去洗澡,可箱子翻空了,都没找到我的充电线。我坐在地板上给韩晓昀发信息,让他帮我看一眼我的线是否还在宿舍里。
脚步声响起,我抬起头,池易暄捧着一只黑色马克杯,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他在看到地板上被我扔的到处都是的衣服时,眉心微微拧起。
“我落东西了。”其实一根线不是什么大事,但我怕他又要嫌我捣乱,补充说,“刚才在找,我现在就收。”
“落韩晓昀那儿了?”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我从未在他面前提过韩晓昀的名字,而韩晓昀在cici也有他自己的“艺名”。
池易暄也一愣。
我俩对视一眼,他移开视线,将杯子抬到唇边喝了一口。
可刚烧开的水格外滚烫,他目光飘忽,镇定自若地将嘴唇贴到杯沿后,被烫得立刻向回躲了躲。
我没再追问,大咧咧说了句“洗澡去了”,抓起我的睡衣和毛巾走进浴室。
我哥好面子,我不能让他下不来台。
卧室传来关门的声响。我回过头,确认房门紧闭,转身就拨通了韩晓昀的电话。
他似乎刚睡下没多久,声音慵懒,“不是说明天把线带给你吗?你今天不能找你哥借一根用啊?”
“我哥都告诉我了。”
“告诉你啥了?”
“告诉我你俩是怎么加上联系方式的了,好啊你,现在算盘都打到我哥头上来了?”
听筒那头的沉默持续了约莫五秒钟,韩晓昀解释道:“不是我打小算盘,是他主动要给我钱……”
钱?池易暄给他钱
做什么?我追着诈他,“他妈的,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不是,怎么整得跟我在诈骗他似的呢?是他先找的我。”
“他找你做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了,他让我多帮你喝点。”
我握着手机的掌心一阵发麻。
韩晓昀开始苦口婆心,想把重点从他身上转移,“要我说你俩有什么矛盾不如早点说开,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我看你哥也挺拧巴,上次送药偏说医院里病毒多,不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