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卫笑着摇了摇头,“而你做法事时,太过循规蹈矩,反而漏了破绽。”
洛施“切”了一声,一时不知他这是夸她还是损她。
恰在此时,钱卫刚好站在了钱世镜的身旁,洛施额前落下一排黑线,因为眼前的画面实在滑稽:钱世镜整张脸抵在屏障之上,都压得变形了,鬼魂却浑然不觉,只为死死瞪向不知情的钱卫。
她算是被钱世镜的毅力折服了,终于肯分神替他解决问题。
洛施用玉箫敲了敲那屏障,示意钱世镜安分点,而后侧目对钱卫问道:“你可认识钱世镜?”
洛施空着的手遥遥指着挑出来放在案上、格外显眼的钱世镜的牌位,目光隽永,是一副特地摆出来的、严肃拷问的架势。
钱卫跟着她走过去,自然的颔首:“我唤他二叔,三年前,他死于一伙山匪之手。”
“他可有孩子?名唤‘多多’?”
“你是说多颜堂姐吧?”钱卫想了想,很快回道:“她是我娘的养女,只是在她十岁那年过继给了二叔。”
“你这样问能问出什么名堂!”钱世镜对洛施磨蹭的态度很不满,张嘴叭叭不停:“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闻言,洛施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但还是故意背对着钱世镜摆弄着他的牌位,像是没听见,仍对钱卫问道:“那你那位多颜堂姐人呢?”
“死了,她死了!”这一次,回答的是状若癫狂的钱世镜,他面容扭曲,不管不顾的撞上屏障,“她是被这做贼心虚的母子两人逼死的——卫留济、卫留济、我早该想到,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她什么都做得出!”
他真恨啊,他宝贝这个女儿,是因为卫留济的缘故,但亲手掐灭这份指望的,同样也是她。
为了钱卫杀钱多颜灭口,何尝不是在选择钱世庸,而放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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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差错(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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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沦在痛苦之中的钱世镜抬头看,洛施施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说下去。”
洛施的眼睛像是有种魔力,钱世镜轻而易举地在那道暗红色光彩里失了智,“多多是个乞儿,她被留济收养,后来钱世庸病故,我怕她身上重担太多,主动要了这个女儿过来。”
洛施皱眉,她想听的是钱多颜的死因,而不是这些。
钱世镜仍毫无情感的继续道:“我来自旁系一脉,本没有资格插手钱氏一族的产业,那时是留济属意于我,主动提携我到钱世庸的身边。”
洛施高高挑起了眉,她以为引得钱世镜对他们所谈论之事的不满和愤恨,就能让其乖乖说出为何而恨。可他盯着她的眼睛,丝毫不提钱多颜之死,反倒,句句在表达与卫留济的曾经。
只能说明,他口不对心的想要卫留济的命,又铭记着那些深刻的过往,甚至于,在被她下了真言咒后,脱口而出的已经不是怨恨。
洛施看不懂他,听着他又像悔又像嗔的絮絮叨叨,更是受不住,赶忙解了真言咒。
没想到有一天,靠一张嘴周旋于鬼怪之间的她,会沦落到插不进去话的地步。
真言咒被解开,恢复意识的钱世镜猛然闭上了嘴,怔仲地看着面带嫌弃之色的洛施。
洛施道:“说吧,钱多颜究竟怎么回事?”
“钱卫侮辱了多多,害她失了清白!”说到这里,他应景的瞪视站在洛施身后的钱卫,“他的母亲为了遮掩这件事情,竟然选择杀多颜灭口。我得知了此事后与卫留济对峙,却被矢口否认的她设计去送一批货物。”
钱世镜站了起来:“我原本走的那条路一向风平浪静,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山匪?卫留济刻意让我改变了路线,又安排截货杀人的山匪,无非就是要将我置于死地!”
双眼如不见五指的暗夜,周身浊气浓郁起来,这时的他,才像是一个合格的怨鬼。
洛施摸了摸下巴,突然提出一个疑问:“如若真的按照你所说,事情起因是钱卫,而你只害卫留济,又是为何?”
钱世镜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愿?可那小子的身体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山地,我根本没有办法附身于他,更莫说报复了。”
听到他的比喻,洛施不敢苟同的颤了颤指尖,但这让她想到,那日本不能进幻阵的她,依借莫名的力量还是出现在了那里。还有她当日从阵法中带走杜寒腊,其实也是在钱卫身上碰了碰运气。
钱卫的体质,确实有些特殊。
钱卫只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围在周围,但来源是什么,他一概不知。然而他走上前,本想询问洛施她为何突然关心起二叔和多颜堂姐之事,却发现洛施看着自己古怪的眼神。
他摸了摸脸,更加莫名。
洛施:“你还没回答我,你那位多颜堂姐怎么样了?”
他道:“二叔遇害前一个月,堂姐就离家了。我娘那时告诉我,她将她送到了千金城。”
“胡说八道!”不等洛施开口,钱世镜迫不及待的吵嚷着:“他在撒谎!他们母子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洛施被他吵得头疼,玉箫在屏障上敲了个震天响,钱世镜这才晕晕乎乎的闭上嘴。
洛施觉得,两方各执一词,她倒变成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爷了。
“不如,由卫留济来亲自将她知道的说与你听,你二人当面对质。”洛施无奈扶额,破天荒的同钱世镜有商有量的。
听到这句话,钱世镜第一时间竟然不是闹翻了天,而是嗤了一声:“人是看不见鬼的,你当我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