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提着一口气,显然是才尽了安抚主人之责,但他内心的担忧不可被人看出,于是只能大着嗓子,扫视了一圈,对在场之人言语:“各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但夫人身体已然虚弱,望请各位能抓紧时间,且不要太过惊扰夫人。”
站在洛施身旁、也就是最开始对她表达不屑的道士,此刻终于有了点仙风道骨之态,托着拂尘淡淡“嗯”了一声。
洛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其他人没理她的异常,那道士却很是敏锐,目光变得狠厉,但见管家已经组织他们进去了,他也就没再做计较。
进到里屋,洛施终于瞧见抱病已久的徐夫人。徐夫人风韵犹存,只可惜面色苍白,再漂亮的脸蛋没了气色加持也是白搭,她靠在床头,看起来尤其虚弱。床幔随风而动,女人悠悠睁开眼,洛施遥遥与其对望。
没有鬼魂。甚至,这屋子里连浊气都没有。
相比于气色不好却仍旧姿容清丽的徐夫人,愁容满面的徐太傅则像是苍老了十岁。
管家凑到他耳边,示意已经将剩下的人带到。
洛施瞧见徐太傅深吸了口气,她总觉得,徐太傅在见到一水的面上看过去便是靠谱的大夫之后,再抬眼看见的,是一排更像是群魔乱舞的大师们后,内心大抵是绝望的。
徐太傅嗓音低沉:“诸位大师想必都是追寻告示而来,我娘子患病已有月余,只是请了不少的名医相看都无济于事。
“半个月前,一位姓梁的游方道士探查到,我家娘子或许是被邪祟、怨鬼侵扰,但他虽查到病因,却自称自己也束手无策,恐需请更加有大能的术法大师相助。”
洛施听着分外迷惑,知晓病因却不知如何治,除非他是个老糊涂,可能指出个中缘由的,又怎会是老糊涂?
这头的洛施在走神,其余人则是已经夸下海口,恨不得当即使出浑身解数来救治徐夫人。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摆出一副“超然物外”姿态的老道。
洛施自觉后退了一步,给老道展示的空间。她又着重观察了一下,那两个道士当是一道的,想来,那个年轻的便是这老道的徒弟罢。
老道似乎对洛施的自觉很受用,他装模作样的一甩拂尘:“徐大人,可否让我近身去探查夫人的身子?”
徐太傅见他比起剩下的人算是个靠谱的,忙不迭的应声:“还请大师救救我的夫人。”
得了徐太傅的应允,不止那老道过去探查,其余人——包括巫师、腰间挂葫芦的男人,还有另一个道士都或沉稳或敏捷的走了过去。除了不紧不慢的洛施。
但徐太傅不愧是徐太傅,即使洛施已经格格不入如此,他虽已皱眉,却还是按捺住狐疑,没有说出任何冒犯洛施之语。
老道站在眼皮沉重的徐夫人面前瞅了又瞅,眼见没什么收获。站在他旁侧的巫师却是很快退出来:“大人,敢问夫人可是夜夜梦魇、精神不济,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洛施难为的在背后搅着乱动的手指:“这点东西,镇上都传遍了,还用得着诊吗!”
“徐夫人确实是被邪祟侵扰了。”巫师自信的点了点头:“我见过不少流散人间的痴魂怨鬼,可附着于夫人身上、怨气如此之大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老道见缝插针的问道:“你可是没把握驱邪?”这便是默认了他也看出徐夫人确实是被邪祟附身。
“这……”巫师沉吟片刻,这时,腰间挂着酒葫芦的男人仰天大笑两声:“区区小鬼而已,你既如此为难,不如由我来治!”
巫师急红了脸,反驳道:“你能驱什么邪,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货色!”
男人酒也不喝了,看着就是要露膀子打架的趋势。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老道示意身后徒弟将他们拉开,远处的管家却是承徐太傅的令出声阻止:“几位既是有法子,何时可以相救我家夫人。”
老道捋了捋胡须:“老夫即刻准备做法事的事宜,今晚便可以开始。”
巫师与挂酒葫芦的男人异口同声:“明日!”
存在感已经低得无法估计、差一点被忽略的洛施看完了整场热闹,才在徐太傅松了口气之后幽幽道:“鬼邪并未作祟,夫人根本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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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无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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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施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在一天内见到这人两次的。
“喂,站住,你这个胡乱捣鬼的妮子!”
半个时辰前,在她说完“夫人根本没病”那一句话之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突兀的安静的氛围之中。就连互相瞪视、急头白脸的巫师和腰间挂葫芦的男人,都停下了两人暗暗的对立。
他们扭头,皆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洛施。而那不可置信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眼见着主子的脸色不济,管家立刻站出来责问实话实说的洛施:“小姑娘,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可是看仔细了?”
年轻的道士则是不屑的嗤了一声,话里话外皆是对洛施唱反调的不满:“我们相看夫人之时,你可是一眼都没有看过。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推翻我师父,还有另二位大师的结论吗?”
挂着酒葫芦的男人充当气氛组似的又附和着笑了几声。
徐太傅眉头紧皱,却是定定看向洛施:“这位姑娘,你既是自告奋勇,随着告示来到我府上,自是有些本事,我不会怀疑你。但你妄下定论,言之凿凿的说我娘子无碍,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