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人闹成一团之时,一道威压极重的声音响起:“莲香,发生什么了?”
卫氏生着一张清秀婉丽的脸,但多年来行商管家的经历,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较为严肃死板,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相与。
大夫和众多下人跟在她的身后,其中离她最近的侍女手里还捧着一本账本,像是从钱卫屋子里都撤出来了。
见被夫人撞上了,莲香上一刻有多蛮横,下一刻就有多柔顺。她像是收起了所有外放爪牙的野兽,乖乖作礼,比着唇形:“夫人。”
相比之下,仍禁锢着零星的洛施,就太没有眼力见了。
卫氏见莲香只动唇,却没有声音。于是看向洛施,主动问道:“便是姑娘将小儿送回来的?”
洛施还在垂眸欣赏零星挣扎的模样,并没有搭理卫氏。一直以来都很怵夫人的莲香自然看不下去,忙憋下肚子里的火气,悄悄戳了戳洛施的后腰。
洛施这才抬眼,轻呼了一口气:“是我。”
她一边说,也不押着零星了,将他放了之后,又顺道将莲香的穴道给解了。
莲香猛地获得说话的自由,本想狠狠骂一通洛施出气,但顾及夫人在场,自然不敢造次。零星则是沉默地退至一边,怎么也想不通方才的情况究竟是为什么。
卫氏是从钱卫的屋子里走出来的。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洛施,是一种商人惯常精明的目光,半晌才没事人一般道:“钱卫醒了,他要见你。”
洛施转了转手腕,闻言有些意外。他就这么确定,自己会好端端的守着他醒来吗?
洛施抿唇应了一句,在走过卫氏身旁的时候,鼻子却是动了动,这位钱夫人身上……
眼见洛施走进了钱卫的卧房,莲香却不满意,毕竟她坚信洛施一定有所隐瞒,但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卫氏都没说什么,她就明白,对洛施的宽和,一定是夫人拗不过少爷的结果。
卫氏瞥了一眼卧房的方向,想起她儿子好不容易睁开眼,见到端坐着正翻账本的老娘后,第一时间是嚷着“洛施呢”,转身离开前又看向莲香二人,“这姑娘是谁?钱卫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日在一家酒楼碰见的。”莲香闷声答道:“她没钱吃饭,险些和那家酒楼的小二打了起来,少爷为她解了围。”
卫氏便不操心了,钱卫一年到头,无冬历夏不施善心,她早就习惯了。
--------------------
道无言(七)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一进门,洛施就不可控制的皱了皱秀气的鼻子。
钱卫倚在一张红木雕花床床头,半阖起眼,看起来气若游丝。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睁眼,看清了洛施眉头紧锁的样子,不太好意思道:“屋内药味太重,这才央人点了熏香。”
洛施不语,只因窗棂挂着的流苏随风轻轻摇曳,她被吸引了注意力。
钱卫像是浑然不觉,唇角添上了庆幸般的笑意,“那时被攥住脖颈的时候难受极了,还以为我们会一道交代在哪里,幸好有你,我才会脱险。”
洛施直言:“那人是冲着我来的,你要是真死了,我也活不了。”
一室寂静,斑驳的光影透过半开的窗扉洒了洛施一身。她看起来很不适应,又走近了几步,这才站到床边打量起钱卫来。
他脖颈处的伤,竟是消得只余一道浅淡的疤痕,洛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下暗叹:“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好的东西,要是给师父用上,他就不用每次都抱怨自己被鬼弄伤得不好看了。”
钱卫由着她看,还有心思侃了一句:“那这么说,我们差一点就同生共死了。”
“谁要跟你同生共死!”洛施反应迅速地呸了一声,没好气的拍了拍床板,“等你变成鬼那天,我第一个让你去鬼王那里报到。”
钱卫只当她后半句话是玩笑,自顾自笑了半晌,笑得连连咳嗽才停。
洛施觉着这人怪的很,自己给他招致危险,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找她,好看看她是否平安。
洛施垂眸,她这一不恝置地施恩相救,好像开了什么后患无穷的先例。
钱卫笑够了,才正身问道:“你可知,昨晚那人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吗?”洛施睨了他一眼,故作神秘的架势,终于有了一点整日与鬼打交道的世外高人般的高深。
“他今日放走了你,来日还是会伺机而动。”钱卫下意识摩挲着手指,也不去满足洛施玩乐的兴致,“你总得知道他是谁,才能有个防备。”
洛施愣在原地,她还以为钱卫是单纯的好奇,或是为着自己打算,结果,竟还是为着她……
鬼使神差的,她心生了些许悲悯,“是徐夫人。那个弱不禁风、随时会一命呜呼的女人。”
钱卫默了半晌,那表情看起来分明不是一无所知之人,“想来,是昨晚你揭穿道士的做法惹怒了她。”
洛施凝眸看他,“你没有一点惊讶,甚至害怕吗?”
“害怕什么?”
“她面上装病,背地里却险些杀了你。”洛施摇了摇头,从来没有的思虑涌上心头,“你相信,徐夫人她不是人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是因为老好人的心态,想去关心徐夫人的身体状况,不会在她揭穿道士弄虚作假后对她如初,甚至于,得知昨夜徐夫人露出了真面目后,没有给出一点正常人的反应。
所以,她破天荒的给钱卫抛出一个真实的消息,想要试一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