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卫脑中有东西闪过,他问道:“死去的人,鬼魂不会立刻下去鬼界吗?”
洛施摇了摇头:“还早着,这人要是在被发现前没多久死去的话,估摸着这个时辰,鬼魂还没走出这间房间。”
洛施又道:“死后第三日,才是阴差来将鬼魂勾走的时节。”
“也包括你这种‘半个阴差’?”钱卫神色不明的问道。
见钱卫对自己的评价与自己相同,她不吝啬的点了点头,好心情的转了转玉箫。
但她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因为下一刻,钱卫似恍然大悟的旧事重提:“所以当初,你在徐宅吹奏的两道曲子,皆是为了杜姑娘。”
洛施轻扬眉,并没有对他迟来的后知后觉有所防备,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杜寒腊的怨气太重,执念又深。以我的功力,也只能在徐炳元心甘情愿挥剑自尽,消除了她的执念后,才能将之送回鬼界。”
所以,徐炳元必存的死志在杜寒腊的计划之中,她要拖他入鬼界相伴。而洛施,其实并不像他想象中的为了报复而枉顾人命。
话音刚落,洛施就突然清楚了钱卫的意思,她顿在原地,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还是钱卫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轻轻说道:“做个善人不容易,而往往,要想做个睚眦必报的恶人其实也不简单。”
世人大多伪善,但偏偏,洛施标榜凶恶,又比谁都知进退,有原则。
洛施别过头去,她放了这么多狠话,朝夕之间被戳穿得一点不剩,还真是没面子。
钱卫轻笑了一声,笑声在静默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她曾经说,嘴不就是用来解释的,但真的到了该反驳的境地,她反而会闭口不言。
洛施琢磨着他意味不明的笑声一时入了神,直到那人又唤道:“洛施,开始召鬼了。”
召鬼魂……
哦对,她要做这个来着。
洛施感受着手中玉箫的温度,法器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的轻微晃神,箫身亮了亮提醒了她。
她看也没看钱卫,迈开步子向前走,走至中途,忽又改变了主意。洛施缓缓凝眸转向唇角带笑的男人。
钱卫被她盯得发毛,“怎么了?”
洛施将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的模样比那日在钱宅做法事时差不了多少,她慢慢笑开,“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钱卫下意识指了指自己,就见洛施抱着欣然夸奖的态度轻点了点下颌。
“你的体质很特殊。你是纯阳之体,按理来说,再厉害的怨鬼留在你的身边,也只会慢慢被你侵化。”手中的玉箫轻轻敲着木桌,似是在和着洛施的声音,“而反过来,一旦在短时间内扭转了你的体质,那你就是那些怨鬼的香饽饽了。”
钱卫并未感到害怕或是不可思议,许是跟着洛施一路走来,也见了不少她的手段和异闻。
只是,他想到了杜寒腊能从幻阵中走出,“那日你能将杜姑娘从徐炳元的房间带出,是因为我?”
洛施不在意的点头,“是你千方百计用激将法求我救她,那自然要你帮忙。”
钱卫从这话里得到了启发,有些无奈,“所以,这次我想查案,你也要我付出代价。
“你指的更简单的方法,是利用我特殊的体质,对吗?”
细细观察他的表情,他确实只表现出了稍许无奈,并没有不愿意或是反感。
洛施是故意提出这个想法的,就是用实际行动反驳他的感叹,心下当然也不会有愧疚等情绪。
哼,谁说她不是睚眦必报的恶人,待她解释全了接下来要他怎么做,看他还会不会是这般镇静。
想到这里,洛施粲然一笑道:“纯阳之体是怨鬼的克星,也能变成怨鬼蚕食的倒霉蛋。”
洛施的声音低了下去,换了个词,“待你成为这幸运儿后,我会引这屋里的鬼魂进入你的身体,最后再将他捉住。”
钱卫刚要应声,一直沉默的零星终于不再甘愿当背景板,“被鬼魂上身,不会像夫人那般饱受折磨吗?”
洛施抬了抬下巴,回答的很快,似乎就是在等这个问题,“即使我动作会很快,在鬼魂上身的那一刻,已经不再是纯阳之体的人,也会感到非人的折磨。哪怕时间缩短至只有一瞬间。”
这种极端的体质扭转,先前对鬼的伤害有多大,反过来,成为他们的食物后,痛感只会成倍的增长。
而之前她将杜寒腊的鬼魂引至钱卫身上,他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不过是因为杜寒腊还在被幻阵封印着,没有威力。
她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她相信钱卫也听得明明白白。
毕竟,洛施话音落,零星就像是突然觉醒般,从低调的木头桩子转换成看家护院的最忠诚的朋友,他张开双臂,挡在钱卫身前,“洛姑娘,这太冒险了。”
洛施才懒得理他,掌握话语权和主动权的,从来就只能是钱卫。
他身后的男人目若朗星,不以为然的拂了拂衣袖,“洛施,开始吧。”
此时天刚破晓,一缕柔和的光从窗棂打了进来。洛施映在晨光下,轻抿起唇,看着那个静静站着的男人,他的面容清俊如玉,却偏在回答时带着洒脱的英气,简直比她还要多三分不羁。
就像是,他明知晓自己是在与他赌气,故意想出法子来折磨他,但他还是不卑不亢的应了。
更像是在挑衅。
洛施垂眸,钱卫怕是不知道,这个神人了解她的想法,而她,同样也能看清他的心。
她咬牙,攥着玉箫的力气渐大,仿佛能将它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