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之前在屋顶上匆匆一瞥,洛施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寒。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愣愣的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甚至在她推开房门的时候,眼里还有一闪而逝的惊慌。
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劳郡丞想要□□你?”洛施的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然而她淡红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不像邬净秋,她面上显而易见的怜惜和义愤填膺,都快要溢出太守府了。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别刺激我姐姐!”
洛施从容不迫,将又是破口大骂、又是用眼神警告她的邬净秋推开,顺带给她下了个封口咒,让她闭嘴。
邬净慈还是没有回答,这在她的思维里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更何况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她紧紧的咬着唇。她原本还想着作势寒暄,说些有的没的,再赶她走就是了。
但她忽略了一点,洛施奔波至此,就是盯上了她,不达到目的,怎会轻易离开?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咄咄逼人的气势可不比任何人弱。
此时窗外的天色在一瞬之间堕入昏暗,洛施忽而一笑,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小姑娘眉眼弯弯,但点在其瞳孔中的朱红渗人无比。
“时夫人,我很欣赏您为了给妹妹报仇,铤而走险杀了一郡之首的行为。”洛施的神情恢复了散漫慵懒,她勾唇道:“邬净慈,而如今你的手上已经沾上了鲜血,再添一条人命又能如何?”
电光火石间,邬净慈猜测洛施目的的念头统统抛却,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你想让我杀了劳竹回?”
“不是我让你去。”洛施瞥了一眼邬净秋,高深莫测的开口:“是你自己想去,还有,你的妹妹。”
“我的妹妹……”邬净慈这才发觉,洛施竟能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和她杀人的原因。她出乎意料的捉住洛施的手,眼色冷厉:“你是想救那个姓钱的小子吧,可查到这些又如何?只要我一天不认罪,那个替罪羊就得替我坐监牢、上刑场!”
这个案子没有那么扑朔迷离。时苍是中毒而亡,若是钱卫动手,那么她这样一个始终陪同着时苍的大活人不可能不发觉。要么她是帮凶,要么她是主谋。
如果不是有劳竹回的掩饰,钱卫就连牢狱之灾都可以免去。
所以,对于洛施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邬净慈并不意外。
而她之前也想过主动投案,将钱卫给换出来,但发生了方才那档子事,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面对洛施明里暗里让她归案的威胁,邬净慈只有狠心的让她住嘴。
洛施不笑了,被戳破心思并一口回绝,她不可能没心没肺的不当一回事。
“如若我告诉你,你被骗了,你杀错了人。从头到尾,你都被蒙在鼓里呢?”
与其说洛施的这番话是为了刺激邬净慈,不如说,她是在试探怨鬼邬净秋。
果不其然,邬净慈闻言只是皱眉,而早被撇开的邬净秋反应比她还要大,但因着不能说话,她只能以眼神用力瞪向洛施。
洛施索性又下了一个法咒,将不能说话的鬼魂给弄得不得动弹。她看似多此一举的摆了摆手,邬净秋顿觉身体多了一道无形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施继续说道:“我猜你与劳郡丞有旧,先是想方设法用钱卫来为你顶罪,再是抹去所有的证据,坐实他连环杀手的称呼。”
邬净慈没空听她这些分析,她只在乎她先前的那句话,“什么叫我杀错了人?”
洛施顿了顿,冷酷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暖意,但她的眼神却停在邬净秋的身上。
“这不应该由我来解释。”洛施在邬净秋惊恐的眼神中缓缓笑开,话锋一转,“这些日子,你很想你的妹妹吧?”
邬净慈抿唇,就在洛施以为她仍旧不会回答的时候,她低低的“嗯”了一声:“我很想她。”
站在原地不断挣扎着的邬净秋随之一震,藏在心里,不停歇的对洛施的那些污言碎语一股脑的都忘了想。
她也很想姐姐,很想抱抱她。
曾经是因为时苍的横插一脚,如今是因为人鬼永隔。
洛施的双手背在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取出了玉箫,通身的青紫光芒仿佛能装满整间屋子,她的双眸也一同变为极致的红。
她看见,邬净秋身上的浊气在不稳定的波动。
是了,她一直都想岔了,邬净秋从不是为恨停留,她对时苍或许有怨,但绝达不到生出新的一颗心脏的地步。
她的浊气消弭不是因为时苍之死,而是觉得,是姐姐为她杀了时苍,她无望的爱终于得到了回应。
很畸形的爱,洛施也无法理解,但这就是事实,荒唐的现实。
洛施慢慢启唇:“人在死后,会变成鬼魂。而你的妹妹死后,因贪恋人间情爱,变成了怨鬼,一直在你的身边。”
邬净慈是不信鬼神的,就连传得神乎其神的狐妖,她也是对其嗤之以鼻,但牵扯到净秋,她竟是想要相信。
“变成怨鬼,对她会有什么伤害吗?”邬净慈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好几下,最后问出了这个看似蠢笨的问题。
洛施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她看向邬净秋,怨鬼周身的浊气在四处蹦跶,而她本人,不对,本鬼,满眼皆是让洛施不忍直视的潋滟。
洛施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定帮着回答邬净慈,她摇了摇头,“与普通的鬼无异,甚至本领更加高强。”
只不过,留的时间越长,能入轮回的几率就越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