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落地面,方炯便贴心的扶着溪隆,无息驻足一旁的苍晚清就此扶住溪隆另一侧肩膀,就此,中间濒临脱力的人儿才能不费些力站着。
见状,蒙长老目光挪到两人中间,朝着溪隆沾着血泥的手看了几眼,似乎带着某种了然后,移视线至他脸间,这才温和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千言万语,此刻化作凝成短短一句。
溪隆说起来只及弱冠,虽说没像自己亲徒儿那般悉心教导过,却也是一步步看着他长大。从内门弟子再到掌门首席弟子,这么多年她也知道他为了修炼吃了不少苦头。就是可惜,牵连到这出横祸里。
人已救出,多说也无益。
她此刻能做的就是暂时略掉一切,予他慰藉。
溪隆望着蒙长老,似是明白了她的用意,他垂了垂眼,虚虚理了理仙衣试图将此刻最自然的状态展示出来,可未及片刻,仿若想到什么,他理理衣角的手一顿,而后苦笑地垂下。
视线里头,溪隆苍白的脸上多带了几分萎然,“弟子无碍有愧的是,弟子没能将蒙徊蒙庆两人好生护回山,就连光尧我也未能护住。前日,他们三人被匆匆带走,亦不知道如今下落。此中,也仅仅剩我一人。”
他在几人年岁稍长,数个日日夜夜无不为此歉疚。
他痛恨自己,一想到方才听出来人是蒙长老时内心闪过的片刻喜悦后,就更为痛恨了。他恨,为什么自己会有庆幸的心理,为何只有他茍延残喘活了下来?
如果如果他们三人尚在,一起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那该有多好。
而事实是,希冀破碎,他们又不知被带到何处。
既如此,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他更是没有什么资格为此感到喜悦。
想到此,溪隆心中愈发痛恨自责。
几人自然不知话语中的几息溪隆万念俱灰般的思绪具体源于何处,姜止吟沉思片刻,仰头看了一眼其余未碎裂的锁链,回想起那时她周旁莫名现出的冷意,将溪隆方才的话联系起来。估摸着,那时的溪隆尚以为是敌人折返回来,这才不顾周身伤势也要提心防备,可奈何他灵力衰竭,维持不了多久就消散。
这熟练的反应动作到底是源于数日来的折磨,究竟经历了什么也只有溪隆最清楚。
溪隆话音刚落,想着他劫后余生很容易触景生情忆起不好的回忆,蒙长老遂按照先前所想,道:“其余的,回去再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长老,那其他人怎么办?”方炯朝血池看一眼,但他想说的远远不止这些,还有锁链,坑坑洼洼墙壁上只剩下头骨的他们怎么办?
蒙长老视线遂跟着落到远处的血池,她道:“回去后我自会飞书知会仄城王,让州里的人来处理,现下,他们先搁置不动。”
随着她开口,几人也多少明白此话的用心。
逃出囹圄的罪妖、不明身份的黑衣、众多受此牵连死去的凡人散修、圣地修者。总的来看,这已不单单是件普通小事,而是牵扯到了人仙妖三界。而这一桩桩一件件又发生在凫山镇上,镇子虽说偏僻,但终归是仄州地界。即便四界自古就有互不干涉的规矩,他们圣地的人不好直接越过人皇插手,但此事圣地终归受了牵连,人界到底欠他们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他们需先让莫钼知晓此处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着蒙长老五指平张,掌中瞬间幻出一笔一纸,她洋洋洒洒写了什么后,飞书瞬间化作点点灵光,片时,她又看了看溪隆的伤口。
想到此地一里尚有禁空结界,她瞧着苍晚清方炯二人提醒:“好生扶好你们的师兄。”
“我来背师兄罢。”几乎是话落的一刻,方炯立即揽下重任。他倒不觉得辛苦,只觉得,能让师兄更舒适一些便值了。再说,距离也不是很长,眨眨眼就出了禁空地界。
蒙长老顿了顿,“你”
“我不累。”似是猜到蒙长老要说什么,方炯略微摇头,打定主意要背溪隆。
“好,依你吧。”
闻言,溪隆轻抿唇角,摊开一手,食指微屈作礼:“那就有劳师弟了。”
溪隆素日舌灿莲花,今日一句“我来背”反倒不知要回些什么好了,他唇角微起,只默默将这话铭记于心。
这之后,蒙长老:“你们先行离开,我再看看此处。”话罢,光点跟着她的步子一转方向,她探着黑暗而去。
姜止吟很快就消化这其中意思。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讲,这附近的一切都显示噬灵阵确实如伥妖说的那般存在过,但很明显的是,有人提前将它转移了。
要不然此地也不可能藏有这么多尸骨。
至于具体转移的时间,很模糊。这可能是溪隆口中的前日,亦有可能是更早前甚至乎他们还没来到凫山镇就已转移完成。
至于背后的人,为何不将此处全部转移完成,反倒又当又立,缘由尚不可知。
但她知道的是,按照正常人心态来说,既存在过,定然有继续寻一些线索的心态。换做蒙长老,就更为不稀奇。
到底,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
梳平思绪,姜止吟颔首。同一息,方炯也半蹲下身子,稳稳将溪隆背起,迈步打算离开。
“沛沄,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不知何时,蒙长老突然回过身,眼前骤亮了几寸。
清晰的唤声,响彻在混黑的空间里,这一回,不仅姜止吟,连方炯也知晓这名气质出众,秀雅绝俗的女子是谁了。
方炯没见过她,却确实实在在“注意”过,听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