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鬼婆只是默默将那七盏圆方灯以极其不一般的角度置于殿内的各个方位,随着最后一盏灯的位置确定,像是有什么连接似的,殿内通天的魔力丝丝缕缕整齐地连接一起,突然又悠悠分散于各个灯芯。而吸食了魔气的圆方灯,像饱食的小兽一般,突然从七个方向再次射出魔气,聚焦于围屏后的一人。
正是床榻上的姜止吟。
大功告成,鬼婆说,“有了这定魂灯,尊上和诸位护法不必再费心。”
围屏外的两人听得此话悠悠起身,终于能活动活动身子。动静很轻,然声音还是飘飘洒洒落到围屏后,片时,桠豸和魍楼一前一后睁了眼。
“都先退下。”魍楼说。
几位护法和鬼婆一愣,不曾想尊上这么快就撵她们走,但没办法,兴许是尊上感念她们太劳苦了,本意是想让他们赶紧修养修养呢?这个解释有些合理,于是一群人悻悻走了。
只是,她们还是多想了。
实际上,情况暂时稳定,魍楼只是贪心地想和姜止吟独处一会。
一个独属于他们的时间。
无心人
鬲缺现在很兴奋。
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忽然就见无脸男回来了,貌似还受了些伤,他连忙追问怎么样?无脸男从前出手从无意外,杀人这一点鬲缺还是很信任他的。
果不其然,无脸男没有叫他失望,“她落入了髓冢渊,下面是早已布置好的邪阵,她绝对逃不过。”回想一番,又道:“不过那人也跟着跳进去了,是生是死尚且不知。”
“死不了。”鬲缺应道,“不过他没事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痛苦,”说着说着嘴角邪笑,“真想亲眼瞧瞧,大名鼎鼎的魔尊大人亲眼目睹同门大师姐坠落而下是何种心情,你说,他会伤心吗?”莫名其妙想到这一点,不过鬲缺说完就否定了,“……该是不会,他怎会为一个女子伤心。”
说着,鬲缺愈发笃定这一点。
毕竟曾今无比信任的两位护法背叛了他,他都未见魍楼神色有任何动容。他是个无心之人。
假的终究是假的,又岂会有情?
想着想着,殿内沉默了半晌。末了鬲缺回神终于关注到无脸男身上的伤势,“他下手不会轻,”话罢,幽丽的魔力从他手里传来,缓缓落于无脸男身上。
不消半息,疼痛无比的伤口一点点平复下来,无脸男道:“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鬲缺唇笑隐隐半牵,可眸底毫无半分情绪。
不过这种场面话无脸男还是第一次听,他微曲身谢过一番,而后补充道:“蒲老的身份已经暴露,眼下梵尘山是回去不了。”
蒲老是鬲缺安插在梵尘山的一颗棋子,棋子呆在山里时间很久,突然被扒出来实在有些可惜,不过他也没打算深究,因为再可惜那也只是个棋子,死便死了。倒不如顺势加紧计划,鬲缺道:“该抓紧些了。”
“他一定会怀疑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语峰一转,他道:“真是期待再见的一天啊。”
……
魔界,灿阳殿。
静谧的殿宇光华璀璨,魍楼的影子映在围屏上,他沉默望向床榻上的人儿,默默走近了些,蹲下身去,深邃的爱意跳出了眼。
姜止吟长长的睫羽安宁阖着,银丝瀑流般地垂泻于肩侧,睡颜安详。伸手触那银丝,轻轻一抚,满头的银丝便丝丝缕缕蜕成青色,一如从前一样,衬的人多几分生气。
沾满了鲜血的残破仙衣早被换下,她素衣裹身,白皙的手指垂在身侧,近在咫尺。他目光怔怔,心声鼓点一般蹿出来,仿佛挣扎做着某种决定般,眸中情绪翻腾。
他试探着靠近,却终是手轻轻抬起那莹润剔透的手,凑近唇边,轻轻一吻。
她的手那么凉。
轻轻将手放在掌心,指腹收紧,试图给那抹冰凉传去一些温度。无人在,其实魍楼现在很想说话,他有太多太多想对姜止吟说的话。
他很后悔。
前后要杀姜止吟的虽然都是无脸男,但从掌风来说,两者掌风形似实则却大有不同。也就意味着,前后无脸男极可能不是同一人,而是为了达成目的障眼法,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一场刺杀行动。
而他万不该让她一人陷入如此境地。或许,他再早些陪她会不会不一样……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断涌起当时的画面,幕幕刺痛着魍楼,慢慢的,柔情的眼眸疯狂被汹涌的幽冷所替代,心中涌起阵阵杀意。
他知道是谁做的了。
只可能是鬲缺——魔界除了几位护法外,没人知晓他此时的身份,连梵尘山都不曾察觉。但天下岂有无缝的鸡蛋,就像他发现鬲缺附身于黑影那样,在盘亚丁他定也露了行踪,他这是在借机报复他、警告他,甚至不惜抛下一枚埋藏梵尘山多年的棋子。
……
……
真正面对了邪阵,说恐怖也恐怖,可若是慢慢适应下来,其实也没那么恐怖了,概因这里除了乱窜的邪气比较多,枯骨看着瘆人,没什么别的危险。可眼见不一定为实,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就更要当心。毕竟底下一堆堆枯骨没有一个是无缘无故放在那的,是以方炯打了十分精神头边走边探。
但他不是简单的在里头乱逛,而是特意用的无相步,意料地发现果真有效,天上的,地上的,半空撺着的邪气绕得离他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
邪气不能近身方炯这才能全心全意找人,这邪阵笼罩的地方约莫有半个镇子般大小,四面环山,又有枯草枯骨掩饰,因来找人也要细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