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掌柜还在犹豫,江勉也不理他,径直走到书案前,指了指那个抽屉,道:“劳驾季掌柜开一下锁。”
季掌柜依然看江雄,江雄的脸已经黑了。江雄不示意,季掌柜不敢动,局面一下僵住。
“莫非钥匙掉了?”阿璃突然说道。
“是啊!正是如此!”季掌柜本能地应和道。
江雄暗自抹了一把汗,还好,阿璃不敢跟他撕破脸,找个台阶下,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便行了。
“这锁极是麻烦,就算请了锁匠来开,一时半会也是开不了的。外面冷,三妹先回家休息休息。这边锁一开,我亲自将账簿送过……”
“咔擦”一声,江雄的话音未落,那头抽屉已经开了,而且是某个碍眼的家伙那匕首给撬开的。
江雄眼巴巴看着王石将基本账簿翻出来,捧到阿璃面前,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阿璃只粗略扫了一眼,便将账簿给了江勉,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掌柜,“恕我眼拙,总觉得这账有些不对。大概父亲去的这两年变动大了些,让下面的人做事也失了耐心。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季掌柜,你说呢?”
季掌柜腿都软了,这账面亏空得不是一星半点,要他补,他怎么补得了?
他只得拿眼偷偷瞧江雄。
阿璃相信,若没有实际好处,这样大的亏空,他一个掌柜是不可能做的。这一家的账乱了章程,其他家纷纷效仿,这铺子便也就没法管了。
“我相信季掌柜为我父亲效力十余年,一定有办法查漏补缺。阿勉,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好生学学。”
江勉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是”。江雄气得磨牙,阿璃却还冲他福了福才肯走。
出了门,阿璃对王石说:“这季掌柜是个精明人,不会平白无故让自己扛上这种事。他手头必定还有一本账目,应该会记录江雄挪用的所有款项。只是不到走投无路他绝对不会将这本账拿出来。这几日,麻烦你看着阿勉一点,我怕有人欺负了他。”
王石省得,阿璃不亲自动手,无非是想让江勉在众人面前立威。
“我先送娘子回去。”
这边刚吩咐完,阿璃转头,便见一风度翩翩的男子,朝她走来。识得那幅尊容,阿璃心头微微一沉。
“果然是璃娘?”男子已行至跟前,负手而立,一双桃花眼打量着阿璃,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阿璃准确地判断出那是满含讽刺的。
“三郎,别来无恙?”阿璃大大方方地福了福。
这份淡定自若反倒刺激了傅东篱。
曾经江陵城街头巷尾最喜欢议论的便是江家的三娘与傅家的三郎,巧得是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几乎前后脚出生,生得都十分俊美,一家是绸缎庄一家是茶庄,也是门第相当。
从小他们便被很多人看着天造地设地一对,傅东篱也一直这般认为阿璃就是上天为他挑选的娘子。可是没想到,他十四岁去提亲,却被婉拒了,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这拒绝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阿璃本人,傅东篱至今记得阿璃欠媒人送来的话:生性风流,不安于室,璃实不敢招惹。
傅东篱暗暗磨了磨牙,看着这张脸。当日离开江陵城时,阿璃不过十五岁,如今十八,自然风情更胜一筹,容貌也更妩媚动人,光是这样近距离瞧上一眼,死寂的心湖又想起了当时年少的青春悸动。
“璃娘可是回江宅?我也正要过去。”
阿璃抬眸,见他身后半丈之距,正跟着几名侍从,手里尽皆捧着礼物,有上等的绸缎绢布,也有精雕细琢的首饰盒,一看便是城西最大玉器行的手艺。
阿璃这才醒悟过来,前日里听得柳氏说傅家向江婉提亲,原来竟是这个傅家。
二房听得傅东篱送礼上门,柳氏亲自来大门迎接,却看到阿璃,顿时脚下滞了滞,转而挤出个笑模样将傅东篱迎进屋,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阿璃这边。
这江陵城谁不知道傅东篱被阿璃说一句不安于室之后,烟街柳巷便再也没去过,甚至像是为了赌气,这几年连婚嫁之事都不曾提过。
一个月前,他突然遣媒上门提亲,柳氏受宠若惊。这傅家的绸缎庄在长安城都立得住脚,可比他们茶庄有本事有根基。江婉年纪也大了,这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门好亲事,可不能因为阿璃给毁了。
柳氏跟阿璃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跟防贼一般请傅东篱去正堂吃茶。
阿璃其实不太想得起傅东篱这个人,上回她回到江家便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内心十分彷徨,怀胎九个月几乎没出过门,也没过问过事,只依稀记得江婉定了亲,但到最后却又被退了婚,至于是不是跟这回一样是傅东篱她也不清楚,只是偶尔问起,别人都是讳莫如深,她也就不好再问什么。
如今想来,对她讳莫如深的,恐怕也真是这个傅东篱了。
再看今日柳氏防她的态度,其实何必呢,难道她认为傅东篱这样的花花公子还会因着她影响江婉的婚事?
阿璃回后宅,便见得江婉急匆匆走过回廊,似乎还刻意打扮过一翻。虽说商户女很多都会抛头露面,但这样未出阁的女子这样急匆匆去见未婚夫多少有失体统。
江婉看到阿璃也愣了一下,收起急切步伐拜了拜,“阿姐。”
“阿婉这是去哪儿?”
“哦,我只是去花园走走。”
还真是防着她呢。
阿璃没揭穿她,兀自回自己的院子。还未进门便听得熟悉的声音,阿璃抬眸,只见一名中年妇人和两名少女迎过来,朝她郑重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