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今日轮到李婆婆守院,这木门一响,她就忙不迭地起了身,等她小心引着烛火往外看,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枚刻有云纹的木制腰牌。
李婆婆身为京城人氏,哪会不知这腰牌是为何意,更知这腰牌材料不菲,来人定是位高官。想到这,李婆婆也不敢多嘴多舌了,赶紧开了道门缝,小心看着外头的蒋韩,只当这位官员是来错了地方。
“这位大人,可是来找寒将军的?那将军府还在旁边呢,这院里住着的不过是我家娘子,和几个不懂事的丫头。”
瞧着李婆婆面上紧张的笑意,和明明害怕却死握着门边的左手,蒋韩暗道对方也算是个忠仆。可蒋韩到底是有皇命在身,就算心有不忍,依旧带着人大刀阔斧的进了院。
见这些个汉子就这么进了院,李婆婆慌的低声喊,“哎呦,大人哪,您可不能随意进来,咱们院里可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您这般不是坏了礼数吗?”
也正是李婆婆这一声低喊,喊醒了内室的温乐言,此刻再瞧着窗外隐隐绰绰的明艳火光,温乐言也猜出院里似乎出事了,赶忙理好衣裳,简单束了发簪就带着沁竹匆匆出了内室。
这头温乐言一出来,蒋韩透过火光一瞧,也不禁赞一句当真是如玉美人,也难怪寒将军对其那般上心。
因这回出来的匆忙,温乐言面上未施粉黛,一头乌发更是浅浅束起,唯有颊边几缕发丝垂落,虽散漫却也添了几分秀美。火光映照下,淡淡的光亮打在她莹润的面上,衬得那双略浅的眸子似星辰般闪耀,再往下看,一身碧绿外衫配上鸢尾花襦裙,倒成了这昏暗院落中少有的亮色。
盈盈一美人于月色下翩翩而至,饶是蒋韩这看遍了美人的中尉,也不禁晃了眼,可捏着手中腰牌,他脑中谨记着的还是那道皇令。
蒋韩这中尉,温乐言上回入宫时曾瞧了一眼,因此也不算陌生。此刻再瞧着他身后那十来位侍卫,虽心下忐忑,温乐言还是秉着规矩福了福身,“蒋大人安好,不知大人于夤夜来此,可是有要事?”
蒋韩一展腰牌,“圣上有令,宣温家女,温乐言觐见。”
温乐言攥紧了帕子,轻咬唇瓣,她怎么都想不出这回进宫的缘由,竟是因为顺承帝。
有了前一遭,沁竹哪里还敢让温乐言进宫,“娘子,您可千万不能去啊,万一此次回不来了怎么办?”
蒋韩也知上一回太子强将人带进宫的事,只得开口,“娘子放心,陛下宣娘子进宫,不过是问几句话,不会伤及娘子性命。”
有了顺承帝的口令,又有蒋韩亲自来宣,温乐言哪敢真的不去,只得应下,“如此,就麻烦蒋大人了。”
眼睁睁看着温乐言入了软轿,沁竹不由得腹诽:这皇宫里的人怎么都一副怪脾气,什么时候来宣不好,偏选在深更半夜。
温乐言入宫的事,顺承帝没有告知任何人,因此当温乐言出现在清和殿时,不只是太子崔荣,就连寒林商和崔明珏都惊得失了言语。
“民女温乐言,参见皇上,皇后,太子殿下。”
娇美女子一出现在殿中,寒林商与太子崔荣的神色就被顺承帝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瞥过二人,朗声道:“起身吧。”
“谢皇上。”
温乐言规规矩矩的站起,目光始终低垂着,不曾坏了一丝规矩,可也让顺承帝眸中多了几分沉重,“今日朕宣温娘子入殿,不为别的,只是想问温娘子一句,当日柔妃的断手是如何出现在娘子榻上的?”
清和殿内,灯火通明,喜人的暖色尽数铺就着,只身在其中就让人觉着暖入心扉,似入了初春。
殿中央,温乐言止步于这幽幽殿中,其秀美紧锁、满目烦忧,显然还在思索着方才顺承帝问的那一番话。
此刻,她的周遭是温暖烛火闪烁的光辉,耳边是烛芯被猛烈灼烧后发出的噼啪脆响,动静那么轻,那么脆。可对温乐言而言,这一次次脆响都好似一声声催促符,仿佛再多响几次,就会要了她的命。
思索后,她开口回了顺承帝,“回陛下,民女当日是于院中拾得的断手,见其鲜血淋漓,当时也怕得很,又因想起将军府离崔府略近些,这才大着胆子将其交给了寒将军。”
有了温乐言这一开口,寒林商当即应声,“陛下,臣敢担保温娘子所言非虚,再者顺着宫门走,往西正好就是崔府和将军府,兴许当日南宛细作为的就是将断手放于臣府中,以便栽赃柔妃细作一事。可惜却因其身受重伤,不料将断手遗落在了崔府温娘子院中,这才使得此物被温娘子拾得,可他没想到温娘子会再送回将军府,如此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在京城崔府虽不大,却伫立于皇宫与将军府的中间地带,三者恰成一条线,出了皇宫想去将军府,却掉入崔府,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然而,寒林商这回却不像常管事那样的好过关了,对他,顺承帝清楚的很。在案件上寒林商一向重视,更别提还是这样的大案要案,别人都把物证送来了,他却过了一个月都不曾查探过那人究竟是谁,这说辞顺承帝是万万不信的。
也正因为心下清楚,顺承帝当即就起了怒,“平渊,你可知单一个欺君之罪,朕就可撸下你这乌纱!”
寒林商毫不畏惧地说:“臣知,可臣不过是正义直言。”
寒林商虽为大将军,可这般为温乐言说话,也是冒了风险的。眼见着寒林商一番话又要惹怒顺承帝,温乐言实在不愿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