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望着这大雪纷飞,寒林商无力的弯着背弯唇惨笑,由着冰凉的雪花覆面,带来这片刻的清醒。
之前那一夜,他虽是原谅了温乐言的欺骗,却无法原谅自己。
他无法原谅自己对温乐言的一时心动,无法原谅自己到如今都找不到‘笙笙’的半点踪迹,更无法原谅自己在那日绝望之际,竟有过放弃的念头。
“‘笙笙’,你可知,于我,你已成执念,明知是苦海,却一去不回头”
此时此刻,寒林商心中矛盾又痛悔,一时间他也不知对‘笙笙’究竟是愧疚更多,还是执念更多。他只知在这些时日里,无论温乐言是不是‘笙笙’,他都对她心动了。
一声叹息过后,过往回忆纷乱不休,扰得他难以清净。
恍惚间,寒林商脑海中有一道急切言语响在耳畔,‘将军,我是笙笙’。
这话是当日寒林商‘发病’时温乐言说的,也正因这一句,他才确认了温乐言的身份。
可如今想来,这话却是来的突然又古怪。
若温乐言不是笙笙,她又怎知‘笙笙’二字,这名字他从未跟旁人提起,连秦管事都不知道。再者那碧玉梅花簪材质特别,就算温乐言想仿也是仿不出来的,除非
霎时间,寒林商猛地睁眼,“除非,她就是笙笙。”
想明白这一点后,寒林商只觉茅塞顿开,难怪他总觉温乐言那话说着蹊跷。无论是碧玉梅花簪还是那样貌,她分明都与‘笙笙’格外相像,就算是欺骗,可她不知‘笙笙’名讳,更不知其长相,如何欺骗的了。
所以,现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连温乐言都不知道她就是‘笙笙’。
于是乎,在秦管事他们还在商议着怎么劝说寒林商时,就见院中那人似想到什么般幽幽起身,眸中跳跃着喜悦、忐忑,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见着寒林商踉跄起身,陈博赶紧上前:“将军,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别伤了身子。”
可此刻的寒林商哪还惦记着什么疗伤,他满心满眼只余下一个温乐言,只想着早些与她说明白了,切莫让她再因此事愁苦下去。
于是,他当即摆手不顾膝盖处的疼痛晃悠着站直,“不,去温娘子处。”
寒林商说着,皱着眉一步步忍痛坚定的往前迈步。明明膝盖已痛极,可此刻他却恨不得将步子迈的更大些,走的再快些,这样才能早些看到温乐言。
看着寒林商这般固执,陈博见劝说不得,只得无奈的带着药跟上去,想着有空时还能给他看看伤。
被彻底无视的秦管事则是拿着暖巾一脸迷茫:咋,这是又想通了什么?
可惜,世事难料,当你拼命想躲着一个人时,总能时时看见她。可等你慌不择路的想见她时,哪怕拼尽全力,还是扑了个空。
所以,等寒林商忍痛来到巷子里的那扇木门前叩门时,开门的便只有一个宋婆婆。
将军府就在别院旁,宋婆婆又怎会不认得寒林商,这会子见人都到了院门,吓得赶紧福身,“寒将军。”
没管宋婆婆的反应,寒林商瞧着院内一片安静忙问,“温娘子可在?”
宋婆婆一听当即明白这是来找温乐言的,顿时有些支吾了起来,“这将军来的不巧了,娘子一早就离院出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寒林商神色一凛,“去哪儿了?”
“听娘子说,好像是去了玄佛寺,找静法师傅上香解签去了。”
这头寒林商是如何忍痛懊悔的,温乐言不知。因今日出门的早,此刻的她已经来到了玄佛寺前的山脚下,看着那近处的大雄宝殿出神。
一连几日的修养过后,温乐言的风寒症终是彻底痊愈,虽说晚间还是会有些梦魇,可习惯过后,精神头瞧着却是比最初好了一些。
可回顾往昔,温乐言从未患过什么梦魇,在一连被吓了几日后,虽说习惯了,可心里还是怕得很。也因着这梦魇,院里的宋婆婆总说最近京城内不太安生,娘子又看了那日细作斩首,怕是魂被惊着了,最好还是尽快去寺庙求个平安,以求佛祖保佑。
说不定啊,等求了平安回来,那梦魇就会不治而愈了。
温乐言虽不知自己魂是否被惊着了,可连日来的噩梦还是吓得她每晚都得点上几根蜡烛,非把屋里照的亮堂堂的才敢睡。就连夜里沁竹她们守夜,都从外间挪到了里间。
宋婆婆的一番言辞虽说来的突然,可温乐言到底还是信了,于是,在一番犹豫后还是决定再度来玄佛寺上香。
因上回来玄佛寺时,不巧没碰上静法,因此这回温乐言天一亮就坐了软轿早早来了寺庙,盼着能平一平那梦魇,再解一回签。
青天白日下,天边的雪花还在纷纷飘落,不过片刻就将那刚打扫干净的石阶落了薄薄一层雪,人一踩上去就‘咯吱咯吱’作响,颇有些心惊胆战的。
若是四周再静些,还能听到每片雪花落下时的声响,‘扑簌簌’的,真像极了前阵子那满山的红梅飘落,风只轻轻一吹就落了一地残红。再瞧瞧今日这架势,竟比那日的梅花雨还要大些,似要将这整个冬日的雪都下个够。
今日的雪虽不似前几日下的急,却也密的很,温乐言刚下轿还没来得及撑伞,只一刻前侧的乌发就被这漫天雪色染上了一片白,站在轿旁的小桃见状赶忙将伞打高,为她挡着雪。
“娘子大病初愈,这外头还下着雪呢,怎的就想着来玄佛寺了,要是再着了寒可怎么好。”小心撑伞护着温乐言,小桃满目担忧的瞧着她,生怕她发上再落下一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