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闻杜家失窃,手?往鲜红汗巾上一擦,马不停蹄地过来,自家丢了小银刀都?没想起来,
进门就看着暗自垂泪的杜太太安慰:“好嫂子,银子丢就丢了,人才是?最要紧的。”
这时屋子里已经有其他几位太太在。
都?在询问杜太太:“究竟丢了多少?看你哭得这脸儿!”
杜太太不好意思说自己?丢了两口袋老米,支支吾吾地不肯出声。
大家看她这样?,忍不住又把银子往上翻了一番。
千八百两银子,和大爷和泰大爷,卖身也未必能在六七年内赚回?来。唉。
有人认识这个巧红:“这老蹄子在主子跟前素来话少,行事也唯唯诺诺的,像同张妈妈和何?妈妈一样?去赌牌、偷懒,都?很少。一味地抱着钱罐子过活,只是?胃口大些。没想到她能干出偷鸡摸狗的事。”
有人狐疑地看着杜家人问:“你们就半点没发觉?”接着又好奇起巧红的下落。
楚韵巴不得巧红跟杜家没有一毛钱关系,要是?真?让人知道是?巧红下套害的傅家人,那还得了。
摇摇头:“人早跑了,不知道能不能抓回?来。她是?山东那边来的,不知道底细,找着亲戚故旧藏个几年,谁翻得出来?当初还是?我大嫂看人价便宜想寻了几个回?来想给娘家人送去,才寻到这个巧红……”
眼看着要说到闵氏给娘家准备的婆子如何?落到婆婆手?上时,杜太太极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楚韵缩着脖子不肯说了。
她便不说,诸人亦能自我补全。
谁家没有趁着东风买过便宜的奴仆?
婆媳间不就争来争去的那点事么,必定是?杜家庙小买不起那么多奴才,做婆婆的眼红儿媳有钱。
没想到杜太太还是?个刻薄儿媳的人……
“也是?这话,如今这世道奴大欺主的事屡屡发生。杜家这是?乱发好心,买了几个快饿死的奴才回?来,给人吃了两口饱饭就把人喂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位太太清清喉咙。
众人都?有感而?发,说那个老妈子是?坏水种子,背主忘义,跑出去也不得好死。
言语间把杜家塑造成了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就是?那个婆子闯下塌天?大祸,也扯不到杜家身上。
接着又笑眯眯地把楚韵叫过去,一人从手?上撸下一个银镯子,掉头问起杜太太和大儿媳的事。
杜太太顿时急眼了,这乡下丫头整日虎头虎脑的,一点眼色不会?看,眼皮子也浅,万一叫手?镯迷了眼,抖出记账的事,她就算名声扫地了。
楚韵畏畏缩缩地看婆婆一眼,没敢接。诸位太太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有人直接把镯子塞到她袖子里,嗔怪:“傻孩子跟我们客气什么!”
至于巧红真?跑还是?假跑,她们也无心过问了。
放在谁家这样?的奴才都?是?要打死的份儿,大家觉得巧红八成是?没了。
好端端的谁愿意去戳破别人慈眉善目的脸面呢?
众人在心里将巧红判了个死刑,都?开始为她唱往生经。
好不容易送走这群八哥儿,杜太太在家大喘气,跟喜鹊说:“老三?媳妇嘴还怪严的。”
楚韵回?屋也大喘气跟何?妈说:“上上下下谁丢的都?不多,这做贼又不是?做慈善,不知谁倒这么大个霉,做一等一的苦主。不过应当不是?我的。”
楚韵抱着钱匣,一因没丢钱,二因甩脱半个锅出去,喜得又吃了个丸子。
杜容和在巷子里看了半天?册子。
这些太太闲着没事干,四处搜刮花闻度日,这杜太太听?了还嫌不够,还要记下来细细品味。这账单前半本就是?她的花闻收集册,完全说得上黄米胡同版风流孽债,认真?研究收拾起来已足够一个世情文人著作等身,甚至有几页纸都?翻秃噜皮了。
到三?分之二处她又把这本子充做账本,想是?跟花闻一样?要常看常新的。
总之,上边分门别类地记了他近几个月的花用。
在家吃的饭,买菜花的银,娶亲用的布,事无巨细。每一笔账后边都?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给了某钱做家用,特此花去陈年旧账三?分二厘银。
按厚度年份看,杜容和估计这本子不知道她得有个几十?本,不然不能送了一本给楚韵都?忘了要回?去。
亲娘是?啥德行,杜容和心里还是?有七分清楚的,见到这账册他其实没多恼怒,起码人会?记账说明还没傻。
他生气的是?,他娘不仅记他的账,还背后记了楚韵的账,收了人银鼠皮的钱,还在他的名下又收了一次。
这可真?是?,一盘菜两头吃,铁公鸡中的铁鸡王。
再说那钱串子,不知怎么竟不声不息地在心里憋这么大桩事,他给的家用钱又叫巧红摸走做了丈夫本。她是?怎么过的呢?
她为什么不说呢?难道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向着娘吗?
杜容和向朱举人买下素银,暂时先把巧红母子安排上去往乡下的车,心情复杂地转身回?了杜家。
楚韵吃完饭还在学满语,看见杜容和兴致不高地回?来,还用满语问了一句:“你好吗?”
杜容和愁绪满腹,不知怎么,竟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我吃了。”
气饱也算饱啊。
奇人奇事
气饱青年今年十九岁。
他出身在黄米胡同一个普通的包衣旗人之家,亲爹从前?只是个大?头旗丁,在打仗时曾想过认祖归宗,效仿先堂祖宗做逃跑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