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想着这事终究跟自己有关系,硬是顶着雷插话道:“太太,我瞧着倒不是名不名的事。杜家有的,牛家偏不做。牛太太是不是想和我们家打擂台啊?”
杜乐有些小聪明,也顺着话说:“娘,你不知道,我那婆婆四十多看着跟七八十似的,哪有你芙蓉如面柳如眉,她早在家背着我偷偷说你好几次狐媚子,不准家里姑娘跟你学了!妞儿妞儿的,也是看你给我取了名儿,想跟你打擂台呢!”
杜太太听了,银牙暗咬,立马愿意给闺女出头了。无他,谁叫那跳尸跟原钮祜禄今姓郎者过不去呢,道:“去撑啥腰,去撑完你还跟不跟牛女婿过了?”
杜乐一听这话又要造反。
杜太太接着道:“你晚间便回去,忍下这个气。荣姐儿就放我这儿养,我看她有没有脸让荣姐儿在杜家住到出嫁。到时她登门,先让门房问她接哪个姐儿,若是说大妞儿,你就跟她回去,你才是咱杜家大妞儿。若是说荣姐儿,叫她把族谱拿过来给我瞧,别喊错了名字领错了人。”
杜乐大喜,当下眼泪也顾不得擦,就钻厨房去做了道八宝圆子。
她做闺女时就把这一道菜做精了。
楚韵因帮着说了两句话,也被分了一大碗。
一入嘴眼睛都亮了。
这八宝圆子不难做,先把一半肥肉细细剁碎了,又切一半精肉细细剁碎,接着把松仁、香蕈、笋尖、荸荠、瓜、姜之类,也剁成酱。加上淀粉捏成团子,周围淋一圈甜酒和秋油一起蒸。
吃起来略带甜口儿,香脆生鲜。
但是材料贵啊!
小半个拳头大的东西,楚韵吃了五六个下去。像杜太太母女都是小鸟胃,几人合起来才吃了三个。
楚韵顾不上别人的目光,她垂眉盯着空碗想。
一个有强有力的娘家、嫁妆丰厚的姑娘,嫁了人也不是事事如意,也有束手无策哭着求救的日子。
像她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如果不努力,等到杜乐这般年岁,会是什么下场?
赚了八贯钱的喜悦,便从给荣姐儿上族谱这事上慢慢淡去了。
楚韵胡思乱想了一通,临走前杜乐还给她特递了一坛金华酒,说是牛姐夫谢小舅子的。
上回杜容和拦着不让他卖高价粮,牛大力不管亲娘怎么说,自己是记这份情的,还特意叮嘱妻子准备一份重礼。
杜乐挑了个最贵的给兄弟。
可杜容和不喝金华酒,一喝身上就出疹子,他看见东西后半天没说话。
他对这个大姐又生气又没办法,还同楚韵说:“打十七八岁时就这样,送礼一点不管别人爱什么,只管闷头送自己觉着的好东西。”
这么些年,在牛家钱花了不少,临到闺女上族谱要起名了,竟找不到一个愿意帮她说句话的。几十岁了还得哭着回娘家找帮手。
杜容和自己不喝还问她喝不喝。
楚韵也摇摇头。
最后,这坛尊贵的金华酒又让何妈李叔两口子抱走了。
其实楚韵心里是想喝的,以前她在《金|瓶|梅》里看西门庆一家老喝这个,到现在已馋了两辈子了。
只是杜容和对这个过敏,她也不敢喝了。
有的人过敏到会闻见一点味道都不舒服,她怕真让人有个好歹。寡妇比媳妇更难做。
想着不存在的酒香,加之白日让杜乐母女刺激一回。
趁着天未曾黑晚,楚韵又跑出去给葵花松土,添肥,感受院子里哪个地方更温暖,方便它们晚上睡觉。
这么精心养了几天。从傅家买来的那盆葵花中间就一点一点地黑了起来。
楚韵每天都会伸手摸一下最中心的那颗,看它还软不软。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朵葵花彻底成熟了。
一颗一颗冒着尖尖的黑白瓜子中,唯有被楚韵时常抚摸的那一颗不一样。
许是被盘得包浆,它仍是白的。
楚韵珍而重之地把这颗白瓜公主挑出来吃掉。
生涩的味道在她嘴里蔓延开。
隔着三百年的时光,楚韵再一次吃到了新鲜的葵瓜子,她不喜欢吃生的葵瓜子,但这一回楚韵觉得,这味道好极了。
种田公主小楚
这朵葵花叫楚韵留了一半做种子,另一半则分成两份,一份做成盐瓜子,一份做成无味的。
炒瓜子做起来也简单,只要把瓜子放到碗里用盐水腌一天,再用文火在锅里煨足一个时辰,拿出来沥干水分,用布吸掉瓜子上多余的水,下热锅炒得外壳变成金黄色,稍稍开裂,就算做好了。
楚韵做菜口味寻常,并不是不会做,像这炒瓜子,没太大技术含量她也敢下手。
做完了,她还大方分了何妈十来颗。
何妈每日下午做完了活都要约人打牌,瓜子儿那是日进斗斤,吃了一回,津津有味道:“这瓜子儿还有没?吃了燥火旺,非得接着吃下去不可。”
她被勾得心欠,一下午输了好些铜板,就想着不如到时分那些老蹄子几个,自己赢个痛快。
这也算葵瓜子的优点,虽无南瓜子清香,却余韵悠长,吃下去那一点味能黏着上牙膛到喉腔许久,吞吐间都是醇香。
楚韵自己都克制地只吃了四颗尝尝味道,剩下的全用小陶罐封起来了,遂摇头道:“我就得了两把,给你分了一半。”
何妈听着自己占了这稀罕物二分一,心里甜甜的,哎呦一声,给她分了个自己私藏的沙琪玛,还淳淳教导:“傻孩子,以后好东西要自己藏着知道吗?像那老东西,就不必给啦,孝心孝心,有心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