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太一听是搭天棚,也磕着瓜子儿跟姐姐妹妹们叹气:“搭天棚是正经事,院子里外男多,咱们妇道人家不好去。去年搭天棚,翁家那个?老寡妇不就跟人跑了么?她一个?新媳妇,那和大爷又是个?忙的,常常晚上才归家,也不知能不能行事。她家公婆盯她盯得紧,杜家修天棚多半连房门都不让出。”
众人想起这桩艳谈,也不提要去杜家打听傅家被叉的故事了,还叹了一回楚韵可?怜。
有人道:“一个?妇人都十五六岁了,水葱般的年纪,却?整日在家没有蜂来采蜜,不知何等可?怜,等到十八岁,身子骨都不鲜嫩了,和大爷还能再?爱她?”
有人听着不像话,十五六岁行房太多,生孩子也容易出事,这会?儿房事少,搞不好还是好事啊。
尝了两颗瓜子,岔开?话去问姚太太:“这瓜子儿瘦瘦长长的,倒生得好看,味道也好,打哪儿来的?”
姚太太看有人问到自己?的新物件上头,心下?暗爽,脸上却?淡淡的,道:“左不过是怎么女儿们孝顺,使了几?十两银子打宫里送来的。就这一点子,我嫌贵不想吃,只是若不吃,恐怕她们知道了急眼呢。”
华姨娘听得差点笑出声。
这瓜子儿是姚太太带着家里几?个?姨娘,踩着屎尿窜了几?条苍蝇胡同,跑到“落马宝地?”亲自东问西问,舔着脸问人家洗衣服的妇人讨的。
人家就剩这一把,还让她抢了。
华姨娘当时在旁边付钱就认出来,这是楚韵当时给她们分的那种新奇瓜子,人家以后还要卖的。
这下?牛替楚韵吹这么高,她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来是极贵极稀罕,贵妃娘娘也不能天天吃的。”诸位太太奶奶一听是宫里来的,都目光灼灼地?盯着瓜子,脸上写满了羡慕。
她们家里也有做宫女的女儿,道:“还是姚太太会?教女,哪里像我家那个?,每月都得差人问家里要钱进去讨好嬷嬷。贴钱当差的狗肉,也不指望她拿钱养家啦。”
“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姚太太更高兴了,银牙轻启,姿态优雅地?磕着瓜子儿,笑:“左不过一点瓜子,下?回再?有,我必叫了你们来,咱老姐妹也开?个?赏瓜大会?玩玩。”
大家见有便宜可?占,纷纷点头说:“好啊好啊,到时姚太太做个?东道主?,可?得好好把这新瓜子给我们吃个?够!”
华姨娘给她埋坑,道:“那太太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子了。”
姚太太谦虚:“万两金买佳人一笑,为姊妹们散尽家财又怎地??”
一时间,众人都盼起这新瓜子儿来。
杜家,楚韵抱着五文钱半斤的瓜子儿在屋里看外头搭天棚。
棚匠都是外头的男人,只有何妈这些老妈子能在院子里到处转,她们说话不讲究。
在下?头打牌,时不时瞅着房梁上的人,说人家胳膊看着有力,腿也肥肥的,又问他们有没有婚配,把几?个?健壮斯文的棚匠天天说得面红耳赤地?走。
一想到竹蒿、苇席都是棚房提供的,等到立秋转凉后,还得再?来拆一趟棚,棚匠都有些哆嗦,时不时跟妈妈们求饶。
喜鹊也不是个?好的,在屋里听到都能扯着嗓子说:“你给我们买几?个?烧饼,我们姐儿们就替你治治老蹄子些。”
棚匠瞅着就知道这几?个?年轻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起早贪黑地?赶工想快点从黄米胡同溜走。
最后五天要做的工,他们三天就赶出来了。
好在搭出来的棚子非常漂亮。
朦胧的天棚一点不遮光,把葡萄架、石榴树、青瓦大鱼缸和人都笼罩在里边。
人住在里头就像住在琥珀里似的。
楚韵在现代?时,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畅想以后要修一个?水晶做的房子,里边的床是玫瑰花瓣,天棚搭起来就是这个?感觉!
诚然古代?有种种不好,但眼下?的天棚确实满足了一点楚韵孩童时代?的一个?幻想。
怀着一点圆梦的高兴,等棚子彻底搭好的那天,她的牡丹花也做好了。
白色滚边,黄色做蕊。正白旗的常服仍有很多都是白色,楚韵几?个?月瞧下?来,觉着白色很衬小荷老师,所?以极大方地?把花送给他了。
小荷老师本来想凄风苦雨地?看着花,矜持一下?。结果拿到手?还真是挺高兴的,尤其一想大哥因为懒散、好面儿、乱花钱、不老实、连媳妇都叉掉了。他就更高兴了。
最后这朵花被楚韵戴在小荷老师耳边,——这里有头发。
平心而论牡丹是很适合小荷老师的花。但再?适合的东西遇上半拉青脑袋也要打些折扣。
楚韵觉着,杜容和要是穿个?唐宋的汉服会?更衬他,可?惜不能让他穿来看看了。
这年头说话行事都得小心,许多剃头匠都是吃皇粮的,瞅着谁头发没剃好能充大爷直接拉人过去剃。
杜容和揽镜自照,也跟楚韵英雄所?见略同。
所?以这支极漂亮、又不能簪的白边黄蕊的绒花牡丹,就被他放到了书房笔架上。
他每天在外点头哈腰,回来看着这一朵朝气蓬勃的绒花,多少心酸事也能消散北风中呀。
楚韵呢,为了躲傅家的风头,憋在家里实在没事干,就跑去库房把嫁妆箱子打开?,将自己?的老木妆奁放在桌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往里放,足足数了两刻钟。
卖了三十斤瓜子,挣了三百六十文,加上卖油桃僧衣僧布挣的钱,一共是九贯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