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狸娘脑子里闪过许多爹娘的话?,她忽然道:“韵姐姐,我是你的人?,你在乡里还有我呢,我会看着?我哥的。我哥是笨蛋,不认字,他肯定不会比我厉害。”
我是你的人?,像钉子一样砸进楚韵心里,她知道胡狸娘说的是真的。
“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楚韵摸摸胡狸娘的脑袋,让她说得一阵心酸,道:“那你要记得以后经常给我写信,让我知道乡里有什么事。”
胡狸娘点头,听?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劲了,道:“韵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啊?”
之前楚韵就说过十二月左右要走,现在乡里的事做得都差不多了,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楚韵也舍不得胡狸娘,她还笑着?问:“过两年,我接你过去玩好不好?城里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头花,姐姐都买给你。”
胡狸娘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她也想穿和楚韵一样的嫁衣,想飞去看不见?泥土的地方。
流着?口水想了一会儿那样的生?活,胡狸娘又看了会儿桌上的姑娘们,摇摇头,咬牙道:“韵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走,可是我不能走,以后我会留在丰年乡,我爹说姑娘家要过得好,就要像王嫂子,王嫂子,就是你娘,王甜甜。”
胡狸娘说到这?里几乎快哭了,她真的很想去金陵、去京城看一看韵姐姐生?活的地方。
她说:“可是,我是乡里唯一认字的姑娘,是秦老太太和你教我认字的,王嫂子是王甜甜,你是楚姜姜,姜姜不能留在丰年乡,那么,丰年乡的甜甜就剩我了,我走了,她们怎么办呀?”
楚韵大惊失色,她忍不住蹲下来抱住了胡狸娘,颤抖着?道:“小狸猫,你太傻了,没人?要你做甜甜,我和老太太教你读书认字是希望你别被人?骗。”
胡狸娘也抱抱她,笑了两声,道:“我觉得,做甜甜没什么不好的呀,多厉害,你看丰年乡,所有人?都记得王嫂子,丰年乡已?经成了王甜甜的丰年乡,以后我哥死了,她的梨子照传!”
要是有一天?王甜甜的梨子不见?了,那说明,丰年乡应该也没有了。
楚韵抱紧了她,没有说话?,此刻一切语言都太无力?,除了靠在一起,她们都别无他法。
尾声(上)
杜容和让灌得两只腿走路都有些飘才抱着一小堆金银玉器去看媳妇。
可他也是个心里不能存事的,想马上?进去看看楚韵吧,回回往里进就跟吃着苍蝇似的难受,想了半天?,杜容和还是决定先去柴房把两个混账叔伯处理了。
李叔早在旁边等着了,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杜容和怎么做事,他还真摸得准几分脉。
李叔在前边带路,却没往柴房带,“胡大爷说,柴房靠着厨房,里头也有灶王爷的福气在,把两个苟东西?关在里边,搞不好家里要瘟一整年。”
杜容和看着去的方向在楚韵和楚老太太挖的小菜地那边,心里一沉,道:“胡大爷把他们关鸡圈去了?”
李叔想了想,叹气道:“要真是鸡圈就好了……”
楚家老宅很大,两边屋子也深,有些地方年年久失修,看着还有些骇人?,杜容和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也没四处看过,尤其菜地这块儿,怪味甚多,没事儿他也犯不着上?这里来。
果?不其然,向菜地走的这一路,是更?破败的一路。李叔提着红灯笼,走在前边道:“丰年乡的屋子跟京里不大一样,没规矩,咱们分前后院,楚家分前后左右,后边和左边都是女眷住的地方。左边这块儿原来是修给小妾住的,可楚家修好这个宅子差不多就败了,这边儿也就没住过人?,所以是头一个败了的。”
李叔说到这里,指着一溜儿矮房道:“修葺屋子时,奶奶没让修这儿,说是老太太住过的旧居不让改,这边儿也就修了修墙,没修屋子。”
李叔说的这些杜容和都知道,毕竟他现在做的就是包打听,楚家的情况他来丰年乡不到三天?就摸清了,只是楚韵不愿意说,他便装作不知而已。
实际上?这里根本不是秦老太太的旧居,而且楚韵和秦老太太在蝗灾时的躲藏之地,菜地旁有三四个烂了的大水缸,挪开右边第二个,底下就有个洞,洞下就是楚韵和老太太挖的地窖。
但秦老太太那会儿都多少岁了?说是两个人?挖的,多半就是楚韵一个人?花了不知道多少日子弄的。
杜容和每每想来,都望而却步,不仅楚韵不想让他看见?,他自己其实也有些害怕看见?当年还是个孩子的楚韵。
她吃了多少苦头?这些苦头,他的能承担吗?
没想到胡大爷竟然把楚满楚进关到这里来了,杜容和挪水缸,看见?了一间很小的地窖,差不多只能放下两张小床,旁边还放了个梯子。
楚韵这个小小的地窖和秦老太太躲了大半年,杜容和没下去,只是蹲下来看了会儿,泥墙上?边都是一道一道的锄头和梳子的痕迹。
想也知道,在这么穷困的家里,锄头是开垦的工具,不能随意使用,像梳子之类的木制品对她来说更?方便。
杜容和凝神问?道:“胡大爷来过这里?”
李叔叔摇头:“乡里人?不知道楚家有个地窖。
楚家败了,可祖上?有过钱,蝗灾时四处都是逃命的流民,家家户户都带着粮食到处躲藏,怕被流民抢了。
楚家这么大,又?只有两个妇孺,那些人?进来,这儿是第一个遭的,但那会儿人?缺吃的,楚家也没钱,翻来覆去也就是把宅子翻得更?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