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鸣低头看他,郁濯的头冠散了大半,这是一个时辰前的打斗造成的,他心知肚明。
脖颈间的指印也没褪干净,绯红突兀浮现在苍白皮肤上,瞧着有些可怜。
这人狐裘也不知抛哪儿去了,身上已然冷得像冰,实在很不耐寒。
周鹤鸣推了推他,郁濯纹丝不动;周鹤鸣后退一步,郁濯紧紧贴上。
这人似乎,不大清醒。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世子?”
郁濯没回话。
周鹤鸣皱着眉朝屋内看,门开了这么半晌,也没见米酒出来迎,许是自己回房睡下了。这房内如今空无一人,眼下实在有些棘手。
可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外吹冷风。
周鹤鸣叹口气,只好就着这个半推半抱的姿势,将这口是心非的家伙弄到床上去。
郁濯迷糊中摸到更加柔软温暖的被褥,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环住周鹤鸣的手,很是自觉地钻进被子里去了,只堪堪露出半个脑袋。
周鹤鸣犹豫一瞬,伸手探他额头。
好烫。
他移开些许,转身要走,准备叫府医来看看。
“别走,”小拇指被勾住了,周鹤鸣侧目去看,郁濯眼睛一直没睁过,在高烧里迷迷糊糊说着梦话,“阿涟,你信哥哥。”
“阿涟”这两个字让周鹤鸣倏然一震,他就着这个姿势没挣开,问:“信你什么?”
郁濯又不说话了,梦里蹙着眉,像是想说又不能说。半晌,他小声道:“药太苦,哥哥偷偷买了糖,你喝完吃一颗,但不能不喝药。”
他喃喃着,用指节又勾了一下。
这动作轻极了,周鹤鸣却被勾动,顺势朝前走了一步。
郁濯的语气是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温柔,与其说是在哄小孩,倒不如说是某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好不好?”
床侧景泰蓝的博山炉吐着袅袅沉香雾,廊下风声呜咽,隐约可闻嘶哑鹰唳。
周鹤鸣喉头上下滚动一遭,轻声道:“好。”
烈风
郁濯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缩回锦被里,彻底睡沉了。
两人相贴的一小块皮肤分开来,周鹤鸣居高临下地看他,这人睡熟的时候瞧着倒很乖顺,不似白日里的张牙舞爪,方才显露出一点同郁涟相似的双生子气质来。
此时的郁濯没了孑然张狂的劲儿,昏黄灯影下,露出的半张脸愈发润美如玉,周鹤鸣静静站了一会儿,听见他呼吸逐渐平稳,又伸手去探了探额头,已不如方才那般烫手。
可是离得越近,他便越发看不清郁濯这个人了。他的狠辣纨绔都摆在明面上,脆弱和温情却好似夜雾一样,只可恍然间瞧见些许,实在难辨真假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