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确实去过王隆府上。”她稍稍背过身,扯开衣领,将深藏在胸衣里的一个耳坠取了出来。
裴珩习武多年,对人的动作反应极快,但云舒伸手的那一刻,他就自动别过脸去。反观纪容棠,却是一点避讳都没有,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
他不免有些起疑,纪容棠可不是一个贪色的小人。
“这是在床底下找到的。宴席上,有个人把酒撒了我一身,王隆便让我去客房换换。”云舒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变化,但是转瞬即逝,“屋子里的衣服是提前准备好的,像是早有预感我会用上一般。而且我孤身坐在房间里,虽然门窗都紧闭着,但始终觉得有人在暗处偷看我。”
“我本不想换了,奈何他们一直催促我,我就大差不差拿起外衫套上了上去。一着急碰掉了床上的其他衣服,就蹲下去捡,不料就看见了这个。这是上个月我买给月盈的生辰礼,亲自挑选的,定不会看错。”
纪容棠接过那个翠玉耳坠,宝葫芦形的,最下面的圆肚已经磕掉了一半,像是猛地摔在地上的样子。
会不会是王隆借机想对月盈用强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最有可能的危险就是就是这个。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王隆没有怎么样你吧?”
云舒心下一暖,莞尔笑笑摇头,“他赏我对金镯子,问我明日是否还愿意再去他府上。”
“那你怎么说?”
纪容棠隐约能猜到,云舒会去,但当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好受。她竟需要另一个可怜女子去帮自己搜集线索。
“明日你一定要更加小心。据我推测,月盈就是不从王隆,才被……你可想好若是他也那样对你,你当如何?”
“公子放心,我大不了从了便是,小命最重要不是嘛。况且我本也不是……”
云舒依旧眉眼弯弯,但笑里的苦涩丝毫掩盖不下。“我也觉得是他害死了月盈,但我在他府上大致逛了两圈,并没看见什么有血迹、或者发生过剧烈争执的痕迹。想来月盈走得时候还不算太痛苦吧,但是她的尸身绝不能凄惨惨留在荒郊野外,我必须想办法找到她。”
几句话用女子轻柔的嗓音说出来,却让纪容棠和裴珩二人都觉得分外刺耳。
尤其是裴珩,他简直想给自己一拳,为之前对云舒的不敬。
多么有义气的一个姑娘啊,生死名节面前,都敢以朋友为先,怎么能被他那样说。“姑娘,方才在下多有冒犯,愿承受姑娘一脚,出出气。”
云舒看他一眼,又看看纪容棠,噗嗤笑了。“那就依你。”说罢,果真狠狠踢了他一脚,可她毕竟是女子,再用力也没多疼。
对此,纪容棠只是搓了搓鼻子,不做任何评论,但转过脸去的时候,眼底分明是覆上些许满意之色。
还不算坏得透彻。
又嘱咐了云舒几句,二人便要先行离开。
“公子!”云舒喊住抬脚要走的纪容棠,“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总不好一直就这么叫着,万一有点事情想找你,还不知去哪儿寻你为好?”
纪容棠敛下目光,微有迟疑,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姓傅,单字洵。”
“你也知此事避讳,不必寻我。每隔一晚我都会来醉仙楼,有重要的事要说就会上二楼。若你像今晚这般有其他客人,我便在此等你。进门前,我会在窗台上放两颗小石子,以免吓到你。”
傅。
芙。
傅姓,择了她的本名,纪容芙。而洵字,则是从前她跟闺里姐妹胡闹时起的小字。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那时她还幻想长大后能有一份不贪图外表,而追求内在本质的美好爱情。
同住客栈
纪容棠执灯走在前面,暖黄的灯火在漫漫黑夜中,显得柔和朦胧。裴珩跟住青石板路上的人影,缓缓前行。
枝条摇曳,伴着晚风送来阵阵花香。钻进裴珩鼻腔里,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轻快追上那道身影。
“小海棠,我早就想问了,你个大男人怎么叫了个花名呢?”
海棠高洁坚韧,艳丽多姿,但同时也是孤独的,常常一小簇独自绽放,自赏孤高。
“我娘爱花,但她能养活的花不多,海棠便是其中之一。就像珩,美玉也。或者你的名字也是娘亲爱意的传承。”她顿了顿,恰似云淡风轻,“如果你真的叫这个名字的话。”
裴珩一时语塞,脚步滞空。美玉……
娘总说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做个品德高尚、修养得体之人,他还从未想过娘是因为自己的喜好才给他取的名字。
美玉……又是何等美玉呢?
二人行至离公主府不远的的一处小客栈停下。纪容棠跟掌柜要了紧挨着的两间房,她怕裴珩反悔跑了,索性一同住下。
上任的半年来,她一直住在大理寺的廨舍,突然间搬到外面来,难免惹人猜疑。好在她已为自己想好了说辞,流连风月之地就不错,正当年少的男儿郎,哪个不怀春?
只是她才说出口,裴珩就笑不可支,还嘲弄问她,是不是从没试过那些个情情爱爱。
纪容棠闻言有些赧然。虽然正值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她早已换上男装,封心锁爱,不能、也不敢再为情爱动容一分。
自然,她也极少接触什么女性,同性之间是容易被识破的。常有媒婆来说亲,她也只是用老家已有婚约勉强敷衍。
“是又如何?那你倒教教我,这话应该怎么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