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人只幽幽一叹:“她看不清,这宫里头又有几个是好的呢?”
吉芯悄声说:“若有好的,也叫昭妃娘娘盯着了,奴婢真是替乌常在忧心。”
连不相干的宫女都帮着忧心,可见常在乌雅氏受宠之盛,而裕亲王等人与玄烨开玩笑,亦是半真半假地暗示着皇帝。
他们常在朝中行走,总能听见一些皇帝听不见的传言,眼下是钮祜禄氏盯着后位的节骨眼儿,虽然一个宫女尚不足以撼动中宫之位,可皇帝如此圣宠,显然是要打钮祜禄一族的脸,更轻易不会将后位给了昭妃。
且因太皇太后那里也不偏不倚、荤素不进,钮祜禄一族折腾许久后,总算略有所收敛,如今蓄势待发,只等最好的时机。但再好的时机,也好不过昭妃有身孕,她伴驾经年从未有过好消息,倘若如今能有一男半女,必然如虎添翼。
而这一切的先决条件,便是昭妃能近到皇帝身边侍寝,可偏偏有乌雅氏这个出身微贱的小常在阻挡,因此哪怕她不足以和昭妃争夺中宫之位,也大大阻碍着昭妃成为皇后,难免被记恨厌恶。
今日圣驾游幸围场,众宫嫔伴驾,往年赫舍里皇后在时,銮帐里头自然只有她的位置,而今皇后不在,尊卑排辈也该是昭妃在身边伺候,可皇帝之前不情不愿领着她进了林子,之后直接在里头撂下,回程时还是恭亲王遇见了给带出来,昭妃再能忍,也掌不住在脸上露出不悦。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也就不提让她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事了。
夜里,皇帝和兄弟臣子们在前头燃了冲天的篝火,烧烤取乐。太皇太后则领着一众女眷在大帐子里头说笑,待酒足饭饱众人都散了,唯有岚琪留下和苏麻喇嬷嬷一起侍奉安寝。
这会子正伺候更衣,小宫女搬了炭盆进来,笑着说:“李总管在外头,奴婢喊他进来,不知犹豫什么不肯进来呢。”
苏麻喇嬷嬷让架了屏风,出去喊李公公进来,他那儿行了礼,笑呵呵问候太皇太后:“皇上打发奴才来问太皇太后安,奴才听说正要入寝,便想等您睡踏实了,再回去复命。”
太皇太后怎不知孙儿的心思,笑问:“皇上睡了吗?”
“还没有呢,就是……”
“得了吧,哪儿是瞧我睡不睡,是指望我睡了乌常在好脱身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吓得岚琪要屈膝,却被太皇太后一把拦住,嗔笑着,“去吧去吧,你若不去他今晚是睡不得了。好容易出来玩一次,不惦记朝政学问,好好伺候着,开开心心才好。”
“是。”岚琪心花怒放,走出去时瞧见苏麻喇嬷嬷欢喜地笑着,越发红了脸,又隔着屏风朝太皇太后行了礼,方与李公公离去。
路上瞧见李公公搓手呵气,岚琪关心着:“在外头等久冻着了吧,公公也早些休息去,皇上那儿有我呢。”
李总管也笑说:“您去了,自然是没奴才们什么事儿了。”
岚琪赧然,再不言语,直等进了銮帐里头,正听玄烨以为是小太监进去,不耐烦地问:“他去了多久,怎么还不回来?”
“皇上。”岚琪笑悠悠唤一声,玄烨忙绕过屏风来,瞧见是他的岚琪,脸上立刻有了笑容,过来拉着手往里头去,可摸到手心冰冷,又忍不住责怪,“走过来那段路怎么不知拢一件氅衣,一会儿又冻病了,真不叫朕省心。”
☆、034结怨
岚琪只是笑,也不说话,玄烨回眸瞧她这模样,娇憨可爱,便拉在身前抱了,爱不释手,“朕暖着你,一会儿就不凉了。”
岚琪小声问:“那皇上不冷么?”
玄烨轻轻吻她的额头,“有你在身边,怎么会冷?”
两人坐着好好说了会儿话,玄烨拿自己的手炉给她捧着,岚琪捂暖了手便来伺候他更衣洗漱,玄烨问她今晚吃得可香,岚琪颇得意地说,皇帝那儿送来的烤鹿肉,太皇太后怕不消化,全赏赐给她了。
“那是朕猎来的鹿。”玄烨很骄傲,本就想着送去了岚琪能不能尝一口,这小丫头看着瘦瘦小小,却极爱吃肉,平时一起进膳,往往还要劝她多吃几口菜。
而今夜玄烨高兴,更饮了一小盅鹿血酒,身子一直热热的不耐烦,眼下香香软软的小人儿在身边,自然就舍不得放手。
大帐子里比不得深宫寝殿,外边风声稍大一些,里头就能听见,岚琪难免娇羞紧张,床笫之态与平日相异,玄烨更觉新鲜喜欢,帐暖夜长,少年气盛,自是数不尽缠绵旖旎。
然而,往年游幸围场,銮帐内只有皇后的位置,不论彼时是惠贵人得宠,还是荣贵人得宠,也不敢有人僭越,如今皇后不在,皇帝渐渐从悲伤里走出,昭妃权理六宫如日中天,可这大帐子里,却仍旧没有她的位置,如此境遇,难免众妃嫔背后耻笑。
翌日晨起,昭妃匆匆起身洗漱穿戴,要赶往太皇太后那里侍奉,可才梳头,有小宫女来说:“苏麻喇嬷嬷传话来,请主子不必过去,等回程再见不迟。”
冬云见主子蹙眉,冷声问那小宫女:“太皇太后那里,谁在支应着?”
“乌常在,听说一清早就过去了。”小宫女应了,便欠身退下去。
昭妃手里本捏着一把象牙梳子,不知不觉将梳齿深深陷在皮肉里,等冬云惊觉夺下来,已是一排深红的印子,幸好没破了皮,冬云屈膝扶着她劝:“您千万想开些。”
“他那里喜新厌旧,这么多年我也计较不过来了。”昭妃目色凄楚,怨气满满,“太皇太后那里为何也如此委屈我,当年皇后在时她都多待我几分好,如今皇后不在了,反而为了一个小宫女这般亏待我,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就说这六宫里的事,还有哪个能做得比我更尽心尽力,我还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难道由着那些下贱女人,在背后嘲笑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