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太皇太后相信了,还是总要有一个人出来受罚让这件事平息,此刻她真是含怒瞪着布常在喝斥:“平日念你本分,没想到也是蹬鼻子上脸的人。”
布常在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一时连辩解也不会,岚琪看得很心疼,而太皇太后也厉声问她:“你呢,和你什么相干,跑去那地方做什么?”
岚琪一边畏惧太皇太后威严,一边又心疼布常在无辜,再者自己也是受牵连,此刻见佟妃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模样,再想起上一回她为泄私愤,打得环春她们好几天不能下床,新仇旧恨冒出来,竟也一时气性大了,跪下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得清楚,甚至说起大阿哥摔伤的事,也是佟妃要捉大阿哥玩,一时用力猛了失手摔出去的。
佟妃听得怒目圆睁,伸出纤纤玉指冲着岚琪,可不等话说出口,已然被太皇太后喝止,老人家懒得理会她们,让都出去在院子里跪着,一个时辰后各自回去,四五天都不许出宫门,佟妃还要哭求,硬是被苏麻喇嬷嬷劝出去了。
三人又重新跪在原处,佟妃取帕子擦干了眼泪,竟是长长舒口气,一阵深秋寒风萧瑟而过,只听得她们发髻上钗环叮当。跪得久了,膝盖剧痛身体发冷,明明晨起还艳阳高照,此刻却阴沉沉的,直叫人心都跟着发憷。
一个时辰总算过去,布常在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岚琪自己也行动不便,等在外头的环春盼夏几个,只能硬着头皮进来,一左一右地架着自家主子出去。她们出来时,佟妃已坐进了代步的软轿里,似乎刻意挑起一角帘子,冲她们冷幽幽地笑,这一笑莫名而有深意,直看得人心中毛躁。
承乾宫一行很快就走远了,岚琪和布常在几个却远远跟在后头,走不多久慈宁宫突然来人,又让乌常在回去。
岚琪不敢怠慢,摇摇晃晃赶着回来,进门又要屈膝行礼,却听太皇太后嗔责:“膝盖都要碎了,还跪什么?”
苏麻喇嬷嬷搬来凳子把她按下来,撩起裙摆卷起裤腿看,淤青破皮惨不忍睹,啧啧着:“佟妃娘娘膝盖里可垫着垫子呢。”
且说佟妃回到承乾宫,裤腿里虽绑了垫子,可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受过什么惩罚,突然跪这么一个时辰,到底还是吃不住的,静珠直接把她抬进寝殿,然后小心翼翼地给膝盖上药按摩,痛得呲牙咧嘴,却又禁不住冷笑:“后头住那两个人也挺好的,随时要找人派用场,都不怕路远麻烦,而且呆呆笨笨很听话。”
原来佟国维早派人送消息来给女儿,说皇帝无心委派任何人抚养太子,担心钮祜禄氏那里应该也知道,唯恐女儿上了翊坤宫的道,被推在风口浪尖骑虎难下,便要她先断了自己的前路,做些让她怎么也不配抚养太子的事,避过这一次。
而那么巧昨天阿灵阿进宫要昭妃争取,但转眼太皇太后又让太后嘱咐昭妃要识时务,这一切本不在佟妃的算计里,可她却无意中挑准了最好的机会,对她而言乌常在、布常在不过是一场戏里的道具,谁晓得那个乌雅氏竟然那么顶真。
“蠢得要命,害我也跪了这么久,本还想等事情过去了,给她们一些补偿,这下也省心了。”佟妃愤愤然,一想起岚琪刚才无所畏惧的模样,心里就很厌恶,又听说她被太皇太后留下了,更多几分嫉妒,“这个乌雅氏最讨厌,真不晓得太皇太后喜欢她什么。”
这一次的事,让岚琪有了更多的长进。她才知道,佟妃娘娘这样的人,不会每一次都是在无理取闹,她身后有庞大高贵的家族支撑,她在宫里每做一件事,都会影响到前朝相关的一切,这一次她和布常在纯粹是被利用了,可她却傻乎乎的,直接把人得罪了。
“皇上离宫时您好端端的,回来膝盖却伤了,太皇太后怕皇上心疼,一定要奴婢给你上了药才放心。”此刻,苏麻喇嬷嬷送岚琪出慈宁宫,一边温和地笑着,“刚才主子说的那些话,您能记住的就记一些,不能记住的忘了也就忘了,您身后简简单单不必牵挂那么多,乐得自在些,相反那几位心里头心事可重着呢。”
岚琪连连点头,“嬷嬷的话我记着了。”
之后踉踉跄跄回到钟粹宫,布常在那里早就哭着睡过去了,她一个人在床上坐着,环春时不时来问问,却总见主子呆呆的,心里本来很担心,可再来时,却见主子已捧着枕头边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膝盖不疼了呀?不说歇着,又看书做什么,今天天气那么阴沉,要看坏眼睛了。”环春伸手来夺,岚琪也没拦着,竟心情很好地笑起来,懒洋洋地躺下说,“原来好些事,书里是没有的,这宫里头的学问,可不比书里的浅,太皇太后那样厉害,什么都看得透。我也不想做呆呆笨笨的人,以后更要多留心学着些,不去算计别人,但不能总让人算计欺负。”
环春听得云里雾里,说主子胡思乱想,哄着让睡一觉养养精神,膝盖上的伤不轻,这几天是不能下床乱走了。
同样是被牵连的,布常在哭了两天才缓过来,岚琪却头天回来就乐呵呵的,不晓得几时开始变得如此好学,对任何新鲜的世界都充满了好奇,而两天后她膝盖能活动,皇帝也回宫了。
但因政务繁忙,听说只去了太皇太后那里问安,便一心扑在朝政之上,回来后直到十月初的日子里,竟只有荣贵人在乾清宫待过两天,后宫一皆被冷落。
十月中旬,那拉答应生了小阿哥,玄烨本稀薄的子嗣不知不觉又繁盛起来,如今膝下四子三女很热闹,太皇太后十分高兴。而那些天许是皇帝也高兴,才重新又与后宫亲近些,在承乾宫也住了两晚,至少在旁人看起来,之前那场阿哥所里的闹剧无足轻重,皇帝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