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常在自然不介意的,可又奇怪地问:“皇上和佟妃娘娘说话?可皇上刚才来,是找岚琪的呀,瞧见我在门前问去哪儿,一听说在承乾宫,立刻就赶过去。”
玉葵惊讶不已,转身就跑来主子寝殿,她正呆呆盘膝坐在炕上,环春扶着膝头不知哄她什么,只瞧见憋着嘴,满面委屈。
“布常在说,皇上是去找您的。”玉葵将那些话说了,岚琪听得怔怔地,好半天终于开口说话,却道,“可也必然讨厌我这个样子了,皇上喜欢看见我笑看见我乐呵呵的,那么冷酷无情的样子,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这一下他才真正该讨厌我了。”
环春劝她:“从前那些事都不见您这么悲观,可把心放宽些,今天您那些话虽然狠了些无情了些,可并没有错啊。”
岚琪软软地伏在大靠枕上,嗫嚅着:“我没错,可他未必喜欢这样子,我以前以为自己不在乎的,现在才明白,我的心能有多大,终究盼着自己被喜欢,盼着不要让他厌恶。现在心里不好受,你们若心疼我,就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几人不敢勉强,给她身上盖了层薄毯子后,都退了出去。外头天色渐晚,眼瞧着该传膳的时刻,主子今晚必然是不吃的了,盼夏那儿正准备张罗布常在的晚膳,稻穗从外头回来说:“承乾宫传膳了呢,皇上在那儿和佟妃娘娘用膳了。”
锦禾拉着她让小声些,指了指环春几人正无奈地坐在东配殿门前,“说不得,乌常在正难受呢。”
屋里头,岚琪一个人呆呆地伏在枕头上,一遍遍回想刚才和皇帝四目相对的情景,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玄烨脸上的神情,是嗔是怒还是厌恶?想不起来,心里就更不安,她不曾刻意去讨好玄烨什么,不曾刻意做什么吸引他喜欢自己,可她也不愿意被讨厌,她的心能有多大,装了一个玄烨,就要满了。
而人家特特去找自己,生怕被欺负似的,却瞧见那么厉害无情的乌雅岚琪,不定心里怎么失望呢。一想到这些,岚琪眼睛就湿润,可不敢哭也不能哭,傻傻地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之前那么苦的日子,她都没抱怨,可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这一夜忐忑不安,环春几个也不放心,而皇帝当夜就留在了承乾宫,这样便越让人难受,玉葵私下问环春:“还是到底怎么想的,真的讨厌我家主子了吗?可佟妃娘娘那副嘴脸,难道不更惹人厌恶?”
环春唯有叹息:“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呢。”
翌日慈宁宫来人请乌常在过去,岚琪知道太皇太后的礼服只剩下收尾了,且明日就要穿,哪怕一夜没休息好,也过来帮忙,起先有几位老太妃进宫来和太皇太后说话,苏麻喇嬷嬷也陪在那里,岚琪一个人专心致志弄衣裳,等几位老太妃离去,苏麻喇嬷嬷来瞧时,她已经在熨领子袖口,做最后的整理。
嬷嬷夸赞着:“奴婢在您这个年纪时,不知道烧坏了多少件衣裳,挨打挨得皮肉都瓷实了,才学会用这劳什子,咱们常在真是聪明灵巧。”
岚琪笑说:“小时候调皮把额娘的新衣裳上烫坏了,本以为要被额娘结结实实揍一顿,可额娘却把着我的手悉心教,之后家里这活儿就是我做的。”
说话的功夫,太皇太后新的礼服已熨熨帖帖的整理好,岚琪聚起来双手一抖,苏麻喇嬷嬷一晃神,仿佛瞧见乌常在把这礼服穿在了身,再眨一眨眼睛,她已经和其他宫女一起把衣服撑起来挂好了,笑盈盈地端详着,“明天太皇太后一定把咱们这些人都比下去了。”
嬷嬷却笑:“才忙停顿这里,那里又要差遣您了,主子说口渴,刚才陪着聊了好些话,正要一碗蜜枣茶吃,奴婢本来请您去泡茶的,没想到这里也收拾好了。”
“这就去,泡茶多容易的事。”岚琪转身就往茶水房走,不多久端着蜜枣茶出来,进了太皇太后寝殿,却见昭妃突然来了,见了面很和气,笑着说,“有妹妹在这里伺候太皇太后,我可安心多了。”
岚琪奉了茶来行礼,昭妃拉她一起坐下,才缓缓对太皇太后禀告:“敬事房来人禀告臣妾,说承乾宫要撵一个宫女出宫,这本非大事,但毕竟是佟妃妹妹的人,臣妾差人去问她,说是皇上的意思她不在乎,臣妾左思右想,还是来问问太皇太后,只怕随意撵人走,外头的人又该议论纷纷,正不知怎么办才好。”
太皇太后悠悠然喝着茶,心里头一阵苦笑,这件事她早已知晓,昭妃这会儿是生怕自己不知道,特地来提个醒,何况事关乌雅岚琪,她在边上,就更有话说。
搁下茶碗看了眼岚琪,小丫头脸上很不自在,一时也不着急理论,只吩咐昭妃:“撵走一个宫女而已,管她是承乾宫还是我慈宁宫,外头大臣们若要管也管得太宽了,你手里掌着凤印,就要有杀伐决断的魄力,照你的意思去做就好。”
昭妃本来也没打算太皇太后给她什么主意,就是见佟妃关起门来施虐不让人见,那她就得让别人都看清楚了,何况这次的事和乌雅氏脱不了关系,等她一会儿走了,太皇太后必然就能知道佟妃更多嘴脸。
果然佟妃略坐坐,便说内务府还有事等着支应,行礼告辞,苏麻喇嬷嬷送出去,少时回来,却不见主子和常在在寝殿里,听着笑声找过来,太皇太后正乐呵呵地试穿衣裳,笑着夸赞:“你这几下收的才好,不松不紧,苏麻喇越发为老不尊,我现在哪儿还有小蛮腰,还非把腰上勒紧了嫌不够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