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没想什么,布常在却说:“不会是有了吧。”
当两人随众一起来翊坤宫向昭贵妃道喜时,昭贵妃正让冬云派赏赐给各位姐妹,却有承乾宫的人来禀告说:“太医诊断佟妃娘娘有了身孕,已上禀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太皇太后下恩旨免了佟妃娘娘一切礼仪规矩,以养生安胎为重。”
众妃嫔皆唏嘘不已,如今翊坤宫终于实实在在地压过承乾宫了,可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皇帝一复宠就又有了好消息,但大家也同时松口气,她才小产过的人,这一次肯定不敢再大意,至少这一年半载里,佟妃不会出门作威作福了。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佟妃眼下安胎要紧,不如我们去看看她?”昭贵妃含笑说着这几句,似乎不愿佟妃逃过对自己行礼祝贺,哪怕她现在不用下跪行礼,也要听她亲口喊一声贵妃,让她明白自己是屈居人下。
其他人当然不敢拂逆贵妃的意思,一路跟着贵妃的软轿逶迤而至,承乾宫大门敞开,似乎知道她们要来了,只是佟妃不在门前更不在正殿,正躺在卧榻上,瞧见贵妃进来时,毫无起身之意,玩笑一般懒洋洋地说着:“还要姐姐来看我,本该我去向您请安才是。”
有宫女恭敬地搬来凳子让贵妃坐下,她稳稳当当坐在榻前,看着其他人给佟妃行礼,威然含笑:“妹妹最有福气,我们大家来沾沾喜气的,你且好好保养,这一次可要给皇上生个小阿哥。”
佟妃眯着眼睛笑:“妹妹哪儿敢比姐姐有福气?”口中又呀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臣妾该打嘴,如今怎么还敢跟姐姐平起平坐,臣妾年幼无知,还请贵妃娘娘担待。”
岚琪和布常在站在人群后头,来的人多,乌泱泱地挤在里头,她们俩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前头的光景,但耳听得这几句话,互相看一眼,眼底都有无奈之色,而不止她们,边上惠贵人和端贵人几个心里也明白,翊坤宫终于正经压过承乾宫,而承乾宫也算真真正正要和她杠上了。
众人出来后,直接在承乾宫门口散了,岚琪和布常在住得最近,往后走就是殿阁,路上却看到安贵人一瘸一拐地过来,许是才罚完跪,赶着要来给佟妃道喜,瞧见她们便问怎么散了,听说昭贵妃已经回去翊坤宫,气得伸手打骂身边的宫女:“叫你等一会儿吧,偏要让我来这里,当然要先敬着贵妃娘娘了。”
如此骂骂咧咧地又走开,岚琪和布常在看着哭笑不得,回去时布常在叹气说:“安贵人的脾气怎么总也不改一改,皇上旧年还偶尔见见她,听说近两年一次也没见过。我是没资格说人家的,可我有你还有端静,她有什么呢?再这样折腾下去,这次只是罚跪,下次就不知道要怎么样了。”
“可她还是乐此不疲。”连岚琪都忍不住这样说一句,不过想想这宫里,安贵人这样总脚高脚低瞎闹的人,多少还能让人记住,哪怕记住她的坏呢,反而是安安分分的那些会被人遗忘,听说内务府也不是每回都看人下菜地欺负哪一个,而是真的沉寂太久,久得让人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两个人,怪不得人常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安贵人虽然不高不低地在那儿,可仗着自己贵人身份,也没叫谁欺负过,或许她也有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门道。
宫里这样的热闹,一直延续到中秋节,今年三藩之剿屡屡告捷,国库里查抄收回的银两不计其数,宫里的日子过得比往年宽裕许多,这一次又晋封贵妃,时间虽然仓促,也到底在中秋节时张罗出体面的册封大典。
岚琪在慈宁宫瞧见按品大妆的贵妃时,果然浑身珠光宝气与往日低调朴素的形容很不一样,而且大家都在说,赶着今年册封贵妃,来年就能册封皇后了。
每每提起册封中宫,岚琪都会想起赫舍里皇后,想起她故世后那天大雨中玄烨的背影,虽然再也没看到过皇帝这样悲伤的样子,她也宁愿皇帝天天快活,但那一幕映在脑子里始终挥不去。
在她心中有一个念头不敢对任何人讲,总觉得玄烨,不愿意再封任何人做皇后,哪怕他曾经对自己说过那看似玩笑一样的话,更因此惹祸把两人生生拆开,可在她看来皇帝的心里,没有人能取代赫舍里皇后的存在。
心里莫名其妙藏着这些念头,岚琪的神情便一直沉甸甸的,中秋宴上也不知道看了什么热闹的戏,吃了什么好吃的菜,等被领着送回钟粹宫里要更衣沐浴时,才恍然醒过来,这一天竟也过去了,正嘲笑自己又犯傻,锦禾匆匆进来,隔着屏风说:“主子快沐浴吧,李总管派人来传旨,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
岚琪惊讶不已,皇帝翻她的牌子?内务府不是停了她的绿头牌了吗,旧年自己挨打之后,内务府那里就撤了乌常在的牌子,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莫不是偶尔撞见皇帝,就是上回奉旨去侍疾,几时内务府又制了她的牌子,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环春赶紧把主子摁在木桶里洗浴,悄声说着:“虽然今天贵妃娘娘大喜,可贵妃娘娘身上正是好日子的时候,奴婢也不知道贵妃娘娘算有福气,还是没福气了。”
自从主子挨打落寞后,环春一改从前的性子,稳稳重重地伺候在岚琪身边,苏麻喇嬷嬷让她照顾更要保护主子,坎坎坷坷地一路过来,她今天算是第一次在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哄着主子说:“您今晚是正儿八经过去侍寝的,主子可要抬着头把腰杆挺直了出门。”
岚琪却赧然笑:“哪里轮得到我走出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