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常在和岚琪也剪了许多窗花,难得慈宁宫那里放她歇一天,姐妹俩正窝在炕上一起贴窗花,前几日太皇太后开恩让阿哥所把端静抱来钟粹宫玩了两天,还许诺正月里也让领回来住住,布常在精神头十足,今年过年比往年任何一次都高兴,而她心里明白这些恩典都是怎么来的,更加把岚琪视作亲姐妹厚待。
只是比着承乾宫,钟粹宫不敢太铺张,仅在宫内贴窗花对联、挂灯笼彩球,门外头只贴了皇帝赏赐的金沙福字,这福字各宫皆有,也不怕太出挑。
正热热闹闹忙碌着,慈宁宫来人请岚琪过去,布常在笑:“太皇太后实在喜欢你,说好今天放你在家里歇一天,可见不着又想念了。”
岚琪笑悠悠说:“我去讨了太皇太后的赏赐,来分了给姐姐。”
心情甚好地往慈宁宫来,因岚琪日常都在这里,她进出慈宁宫早无人会阻拦通报,熟门熟路往寝殿来,正想着太皇太后找她做什么,未及进门,就听见苏麻喇嬷嬷说:“梁太医也看过乌常在的脉案吧,乌常在多宠却一直没身孕,可有什么缘故?”
只听一个老太医说:“老臣瞧过,乌常在之前大病一场,恐怕体内余寒未清,既是多宠无孕,必是宫寒,宫寒非几日几月能调理好,且要耐心等一等。”
便听太皇太后说着:“有好的药好的食材都开方子出来,好好让那孩子调理调理,我这里也不能总劳动她了,日日辛苦,那里还有时间调理身子。”
苏麻喇嬷嬷则说:“只怕玉葵几个小丫头弄不好,正好主子这里每日也要熬补药,奴婢另开个炉灶给常在熬药,让她跟着您一起喝,回去了说不定几天就吃絮,您别看乖巧温柔,脾气也大着呢,环春几个又劝不住她。”
“这样好,我看着她日日进药……”
殿门外头,岚琪心内发沉,手不自禁地按在小腹上,仿佛那一日赤脚站在地上的寒意又一阵阵往那儿涌,心里头万般酸楚,却不能对谁说。
“常在来了,怎么不进来。”苏麻喇嬷嬷送太医出来,瞧见岚琪,她怯然应了,进门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嗔笑她,“也学了听壁脚的坏毛病?我可要罚你了。”可见岚琪满面委屈,又心疼地哄着,“听见了也好,你心里有个数儿,明日起跟着我好好滋补调理,身子养好了,总有你的福气在。”
岚琪答应:“臣妾是委屈,可也不敢劳动您这样费心,臣妾何德何能要您这样宠爱。”
老人家却爱怜不已地说:“我旧年入了冬总要发几次寒症,饶是苏麻喇这样尽心也躲不过,你这一年跟着我,知冷知热比谁都好,你瞧瞧我这精神头,皇帝前几日还说,等开了春去行猎,再带我们娘儿几个去凑热闹,好孩子,你可把身子养好,我盼着瞧瞧你给我生个重孙子呢。”
“太皇太后……”岚琪忍不住哽咽,伏在了太皇太后的膝头。
老人家甚少瞧见她哭,也知道这件事上她有多委屈,憋在心里头一直不对人说,人前总是乐呵呵的。可瞧着身体也不错,皇帝又喜欢她,偏偏一直都没好消息,少不得又被人暗下刻薄尖酸,她瞧着受宠,实则日子里还有许多不如意,只是性子好,什么都能忍罢了。
苏麻喇嬷嬷回来,拉着岚琪哄她不许哭,又笑悠悠说:“明日起可要乖乖跟着主子吃药,环春说了您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最让人头疼,等过了年常在可又大一岁,不能为难奴婢这个老嬷嬷的。”
小常在心情好转,还眼泪汪汪地便已笑出来,撒娇似的说:“哪儿敢为难您,太皇太后第一个先不答应,我还是有怕的人的。”
一时屋子里又多了笑声,太皇太后找她来,原是最喜欢的翠玉钿子上的珠子松散了,苏麻喇嬷嬷眼神不如从前,打理不得,又惦记着这几天总要接待皇室亲贵来请安行礼,不能人前失仪,所以又赶着把岚琪叫来收拾。
此时惠贵人正替明珠府送东西来,立在跟前和太皇太后说笑,岚琪从后头过来,先给惠贵人行了礼,便捧着钿子说:“这上头的功夫,臣妾弄不好,要用什么钩子才成的,嬷嬷赶紧让针线房的人来瞧瞧。”
惠贵人却道:“那不必去找,随臣妾来的小宫女正是针线房出来的,手上功夫很灵巧,叫她看看可好?”
太皇太后素来不忌讳这些,无所谓是谁打理,便让拿去,不多久几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那小宫女就捧着钿子进来,散了的珠子整整齐齐地被修复好,看着就像新的一样。苏麻喇嬷嬷惊叹,“这宫里头可是藏龙卧虎,这样小的年纪这么手巧。”
太皇太后很高兴,虽然让内务府寻新的一样的钿子很容易,可老人家节俭又念旧,用惯了的东西轻易不愿意更换,这下又能体体面面地戴着,便让苏麻喇好好赏赐,惠贵人笑悠悠凑趣说:“臣妾送明珠孝敬的东西来,您也不说赏一赏,倒是这小丫头有福气。”
岚琪也乐呵呵立在边上看,看着看着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小宫女似的,可一时半会儿又转不过来,之后那小宫女出去了,大家玩笑说话,渐渐也淡忘。
小年之后,太皇太后这里也不拘着岚琪在跟前,除了每日晨昏定省时跟着一起吃补药,她大多数时候都在乾清宫伺候,玄烨也听说了她体内积寒的事,那日大雪岚琪眼巴巴儿地想去园子里逛逛,却被皇帝训斥:“旧年哪一个在雪地里滚得衣衫尽湿?你还想去玩雪,几时把身子养好了再惦记,朕一会儿看折子的功夫,你敢胡乱出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