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人扶一扶发后的簪子,与荣贵人对视一眼,果然听安贵人那儿冷笑:“从前就是狐媚着皇上宠幸了她,一夜功夫竟也叫她有了龙种,偏生赶不上好时候,又只生了个女儿,这一下子给冷落的,当然变着法儿的要引起万岁爷的注意。”
昭妃冷然,安贵人这话她听着很不舒服,因为她在后宫固然十分尊贵,可长久以来皇帝并不喜欢她,“冷落”二字,是梗在她心里的刺。
心里不由得一股子火,便挑剔安贵人的话斥责:“小公主是皇上的女儿,何其尊贵,太皇太后更是十分宠爱,怎么在你嘴里就这样不堪,什么叫‘又只生了个女儿’?安贵人,莫怪本宫不给你脸面,你这话换了别处去说,惹恼了太皇太后或太后,可谁也帮不了你。”
安贵人闻言惊慌不已,忙屈膝于地,连连告罪:“娘娘息怒,嫔妾失言了。”
碍着其他贵人、答应都在,昭妃也没再多训斥,可如此也足够安贵人没脸,之后众人散了,不似平日结伴而行,早早一个人气哼哼就走了。
荣贵人和惠贵人走在后头,惠贵人无奈地叹:“她总是这样管不住嘴,得罪多少人。”
荣贵人瞧见四下无外人,才轻声道:“那一晚皇上翻了我的牌子,我不在殿阁之中,第二天回去才听吉芯说,有小太监告诉她晚上来了个钟粹宫的宫女求见我,说是布答应病了,那小太监指使她自己去太医院求人,之后的事不得而知,我也就不便提起。如今昭妃娘娘说是李总管派人告诉她,那该是遇上皇上那边的人了。”
“你瞧,果然不是安妹妹所说的。”惠贵人苦笑,唏嘘不已,“那日你我同去也是看见的,病得都脱形了,不说引皇上注意,躲还来不及呢,这模样还不把万岁爷吓跑了?”
荣贵人颔首,又道:“昭妃娘娘既然不知道这件事,李总管那里必定是瞒下了,我这会儿与你说了,也就算了吧。”
然而,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那一晚的事多多少少透出些,王嬷嬷便算计着是岚琪鼓捣出来瞒了她,暗恨她若闯祸要牵连所有人,心里恼怒不能对布答应发作,满心等着折腾岚琪。
几日后布答应完全病愈,要亲自去翊坤宫谢恩,岚琪因病不能相随,王嬷嬷便也推脱走不开,待主子离去后,立刻冲进岚琪的屋子,一把掀开她的棉被将她从床上拖下来,岚琪正以为这老婆子发疯了要打她,可王嬷嬷却说:“赶紧穿衣服,内务府分过冬用的炭,你还不快去拿回来,要冻着主子吗?”
☆、009玄烨的善意
若是盼夏,必然拼死要和这婆子闹一场,可岚琪能忍。
哭闹纠缠,只会满足王嬷嬷变态的心,反而自己硬着头皮扛下来,才能让她落一场空。左右主子去过翊坤宫就快回来,总有人为她做主。
好容易穿戴整齐,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去内务府领炭例,虽说布答应身份低微,分例也少,可这也绝不是岚琪一人能带回来的。去年冬日还是小赵子带着她和盼夏一起才搬回来,今日唯有且行且看。
这边厢,内务府的人因念布答应近日得六宫瞩目,有心巴结着,炭例也较旧年多些。可钟粹宫却只来了一个病恹恹的小宫女,惹得那里的人抱怨:“回去喊了人再来,你一个人怎么能搬得动。”
空手而归必然被王嬷嬷借题发挥,少不了一顿责罚,岚琪不愿由着她折磨自己,咬牙求得允许她搬回去,倒是遇见一个好心的,给她装了一个大箩筐,但也嘱咐说:“可别放在地上拖,拖了一地的炭,糟蹋不说,弄脏了地小心掉脑袋。”
岚琪深知宫规森严,岂敢随意弄脏宫里的路,出门时暗下带了一块包袱皮,这会儿将箩筐底下包住,搬着走几步歇几步,摇摇晃晃竟也走了好一程。
宫道绵长,岚琪在这头步履维艰,那一头銮驾缓缓而来,宫女太监前后簇拥,玄烨坐于步辇之上,今日散朝晚些,正赶往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
因耽于明珠所提撤藩之计,玄烨蹙眉凝神,周遭宫女太监一皆步伐轻盈不敢出声,然过路口时,忽听不远处重物落地的声响,思绪被扰断,玄烨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宫女背对此处跪跌在地上,正扶着面前一大筐看似两三人才抬得起的黑炭。
一旁李公公见皇帝不悦,又慌又怒,忙要遣小太监去斥责,玄烨抬手拦住,淡然一句:“着人帮她一把便是,不必追究。”
李公公这才放下心,派了两人跟上去,便继续伺候皇帝往慈宁宫走。
岚琪这里累得眼虚耳嗡,根本没察觉身后的动静,正跌坐在地上喘气儿,身后突然跟来两个小太监合力替她拎起了箩筐,和善地问着:“姑娘哪一个宫里的?”
“小公公……你们……”岚琪呆呆不解,不知眼前人为何来相助,待听他们说明缘故,吓得忙回身瞧,却只看见队伍尾端几个宫女闪过,皇帝一行已经走远。
朝着皇帝所行处深深叩拜谢恩,岚琪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撑一口气说,“有劳二位公公,奴婢是钟粹宫的人。”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正与太后听皇帝叙讲前朝之事,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玄烨敬重皇祖母历经三朝,凡朝政有惑,必先请示祖母。
然太皇太后端得祖宗规矩,往往只提点一二循循诱导,且看皇孙自擒拿鳌拜后,帝王之气渐盛,也知诸事放手,才能促其长成。
正殿外头,李公公见派去的两个小徒弟此刻才回来,便招呼到边廊下问:“去了何处,这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