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赧然,垂首轻声说:“臣妾自己照着镜子,也觉得有些不一样,可您说是变好看,臣妾就安心了。”
这样的话听着喜庆,太皇太后很喜欢,一味谦卑很没意思,这样才能好好说话不是,之后进了些蜜枣茶,对嬷嬷夸说就是这个味道,又听岚琪说说近些日子的事,不多久太皇太后便要安寝。
岚琪等太皇太后睡着后,想要回钟粹宫,苏麻喇嬷嬷说那样来回太辛苦,指不定太皇太后夜里还要发烧,便让在寝殿外间炕上铺了被褥,让将就歇着。
可说是将就,实则能在慈宁宫住几天,是莫大的恩宠,可岚琪却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这样能更好地照顾太皇太后。
果然太皇太后因服汤药多了,夜里起夜了两次,两次都稍稍才有些动静,她便翻身起来进去询问,连苏麻喇嬷嬷都没惊动,起夜后又给捶着腿再哄睡着,一整夜太皇太后睡得极好,岚琪却没怎么休息。
如是整整三天,乌常在都留在慈宁宫照顾太皇太后,倒是皇帝因朝政繁忙每日只遣李总管来问安,也不晓得是避着乌常在不见,还是因为有她在而放心,众人冷眼瞧着,都觉得等太皇太后病愈,这乌雅氏的势头又该起来了。
可恰恰相反,又过两天太皇太后精神爽朗病痛全消,而累得瘦了一整圈的乌常在回到钟粹宫后,皇帝那儿却仍旧不闻不问,那几天里,要么宜贵人几位在乾清宫侍寝,要么皇上就留在承乾宫,几乎没乌常在什么事儿。
比不得做宫女那会儿,被人伺候了大半年,突然做几天伺候人的事,岚琪累得在宫里养了几天方缓过些精神,布常在把她分例里的肉菜每天端给她,说本来就瘦,这下更瘦得没了样子,当然她们俩都不缺这一口菜,不过是布常在心疼她。
且太皇太后曾突然下旨让布常在去阿哥所看小公主,亲手拉着小公主的手跟着她蹒跚走路,布常在直觉得活着有奔头,心里则明白这份恩典,是岚琪为她求来的。
转眼入了八月,中秋在即,宫里渐渐有了过节的气氛,去年因孝诚皇后薨,未有节庆之娱,太皇太后、太后健在,过悲则不孝,故而今年皇帝下旨要好好庆一庆中秋。
眼下因三藩之故,前线军费耗用极大,但国宴的奢靡并非纯粹浪费不可取,其豪华隆重也彰显着大清天朝上国的繁华昌盛,可玄烨知道昭妃持宫节俭,这虽是好事,但这一次节俭不得,便曾亲自往翊坤宫叮嘱,昭妃面上是答应了,转身却仍旧克扣用度,惹得宫内议论纷纷。
只是别的人哪怕怨怼,也不过关起门私下里说,昭妃毕竟还是众妃之首,谁敢不尊。唯有承乾宫里佟妃不好惹,内务府唯恐她挑事,什么都尽着承乾宫给,等佟妃察觉到宫里进来日子紧巴巴,中秋宴就在眼前了。
这一晚玄烨歇在承乾宫,听佟妃款款一曲古琴后,笑悠悠说:“眼下赏菊的时候,为何不搬几盆放在屋子里,合着这琴声,才更有几分意境。”随口说起,“朕刚才一路走进来,三两日不来你这里,倒觉得冷清些了。”
佟妃起身让静珠收了古琴,亲自端茶奉上后在一旁坐下,只等宫女们收了古琴离开,才叹一声,应着皇帝说:“据说是为了后日中秋宴上装点,宫里的花眼下都不能随意用,哪怕去御花园摘一朵也有罪,还说一些将养的好的,大可以拿出宫去卖钱,臣妾听说这些,也不敢要了,反正花总要败的,还不如换了银子好。”
玄烨越听眉头便越紧,哪里听说过御花园里种的花,不是帝王妃嫔赏玩,而是拿去还钱的,那他还摆什么国宴,张扬什么国威,不如全折现换了银子好。
佟妃见皇帝脸色变了,心下暗自得意,也不必她说出是哪一个的主意,也不管有没有这件事,皇帝总要去问那一边克扣宫里用度的事。不过弄巧成拙的是,皇帝因为生气不想留下,一碗茶喝不过两口,便撂下要走。
“朕明日让他们送花来给你。”玄烨走时只说了这一句,佟妃怎么留都没用,皇帝走远了才跺脚抱怨,“若之后昭妃那里什么事也没有的话,我这一晚算什么名堂,皇上来了都不留,明天那些个嘴碎的,不知怎么编排我。”
恼了好半天不能消气,便指使静珠:“去给我派人盯着,皇上今晚若又去了别处或谁去了乾清宫,我可要让那一个好看。”
而玄烨这里出了承乾宫,因心烦该怎么去找昭妃说这些又能不伤和气,便让随行的先回乾清宫,只和李总管领着三四个小太监掌了灯笼,要在宫里散散。
这边往后就是钟粹宫,不远不近在门前时,他停下来看了看,都不记得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心里觉得这一处并不十分好,他日岚琪再回到身边时,便要给她换了地方住。
正想得出神,钟粹宫的门突然开了,玄烨忙示意身后人熄灭了灯笼,便听岚琪的声音在说:“黑咕隆咚地找也找不到的,别又惊动了前头佟妃娘娘,明儿再来看吧。”
“那怎么行,明天一早叫洒扫的宫女太监捡了去,还有还回来的吗?”说话的是环春,三两个宫女掌着灯笼沿着路找,似乎是掉了什么东西。
岚琪却懒洋洋地在门前站着不动,还埋怨她们:“你们再不回去,我可要回去了,我真不在乎的,不就是一只耳坠吗?我可说好了,万一改天在枕头褥子下找见了,你们可别怪我大半夜把你们推出来折腾。”
玉葵那里笑着:“主子可真是够心疼奴婢们的,刚才谁急得眼睛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