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邵认得这眼神,刚在门前看她的那一眼就这意思,但他没看懂到底什么意思,确切点儿的话,像尊悲悯的菩萨,要普度众生,或者,普渡他。他把脚撑放下,手撑在车头,人微曲腰,“我又招你了?同一个词儿你要来来回回骂几次?”
她还相当坚持:“你是真的有病。你平时没感觉吗?”
“……”
“你没想过去看病吗?”
靳邵也是纳了闷了,被她的莫名气笑:“我有什么病?”
黎也迁思回虑,斟酌四字,“心理疾病。”或者更准确点问他:“你抑郁吗?狂躁吗?想……”噶人吗?
太过直白,她憋回去了。
然后靳邵冲她笑了一声。
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她。
“你知道么?”他卖个关子停顿,等她走半步挨近,压低声音,说正经悄悄话的表情:“前两天在大街上给我打男科医院小广告的就这么一套一套。”
“……”就多余问他。
黎也顿时想退回去,他掌心蓦地托住她肩膀,微倾身,一字一顿郑重回答她:“我、很、乐、观,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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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岗这所学校平常基本是没有人穿校服的,夏天穿着不凉快,冬天穿着不保暖,就只在周一需要统一应付仪表检查。
校服配色土,面料劣质,肥大显肿,一到热天女生们还得耐热将外套捆扎在腰间,男生们恨不得连t恤都不穿。
校服的费用在交学费就加进去,黎也周六才刚领到,塞在行李箱里没收拾,马淮波跟她提过规定,到学校透过铁栏门看见过路的一两个学生才记起来。
马淮波给陈兰静打过电话,问她没来学校的事情,陈兰静的电话转头打到她这,那时她跟靳邵在小卖部门口支起的黑布帘儿下躲阴。
黎也讲电话,靳邵刚从小卖部里边儿拿两瓶喝的出来,递给她的是瓶牛奶。
上课时间,学校这块空寂得很,黎也靠墙边站,靳邵敞着腿就找小矮凳贴着师母坐,还把老人家的蒲扇骗来,飘来的悠悠风浪越过她垂落指间。
黎也打完电话,准备去喊门卫,靳邵没半点动静,扇子扇得那叫一个恬淡无欲,见她要走了才喊住,早把拆好的钥匙扔给她,跟她说最大的那把开u型锁。
整整一串儿的钥匙,包括所有客房门、他自己的房间门,就拆下来了车钥匙,这是把家底都给她了。
但她重点放的偏了:“你随身带钥匙,旅店就不开门了?”
靳邵自若喝了口饮料,回说:“钥匙之前放柜台抽屉,靳勇没少带人往楼上钻。”
“……”她没话说。
“何况指望他守店,哪天被偷家了都不知道。”
黎也觉得也是,赚不到钱总不能负收入,点了头,“那你给我,不怕我偷家?”
他嗤笑,“你有这能耐?”撩眼示意她手里:“这几天我不在,你先用这个,回来再给你配把新的。”
黎也低声哦说:“你等会儿不进去了?”
刚说完,这哥就麻溜站直了,惺惺作态侧手给师母扇两下风,蒲扇还人家,掏车钥匙走向停在小卖部侧边的摩托,背着身,长臂伸展后,轻轻挥着,对着她。
很装,非常装。
黎也首先光临了一趟办公室,出乎预料的,马淮波没有多么痛恨地批她一顿,甚至表示理解。
深入对话,黎也才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被刺激得连学都不想上了。除此之外的,都是小事,骂都怕骂得重了,走之前还和蔼可亲拍着她肩膀,逮着她夸平时作业,叫她月考加油,一举挂上公告栏前列。而月考大概还有两个周。
听他没话硬唠了十来分钟,黎也总算能出办公室松了僵笑。
这节是数学课,黎也连五班班牌都没看见,打了下课铃,迎面撞上数学老师,人称老葛,比起马淮波,肉多点儿,健康点,老年人养生的那种健康。
黎也对这个印象算深的,因为那一腔重口音的普通话,还担任必修科目之一,上他课总都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晕眩感。
老葛开头就问她上课哪去了。
她很实诚:“我才来,老师。”
看见她背包,有点迟疑:“……呲到啦?家里有撒子四么?”
嗯,她发现了自己拥有的学霸滤镜,连迟到都一定得是家里问题。她说:“没什么事。”
“啊……”老葛不多问,说正题:“辣个、早丧阔代表搜作业缺了你名字哦。”
“哦,我写了,等会儿就补送过来。”
“诶,好。”
他俩堵在门口,教室里的下课气氛已经煮沸了,纷纭杂沓,学生从前后门结对儿出来,来一个看一眼黎也,慢吞吞走过她身侧,再迅速走远蛐蛐,一秒八百个心眼子。
黎也在混乱里溜走,直达后门进班。
掀翻的桌木板还算完整,主要本来也不牢固,一脚就废,马淮波还另外找人拯救了一下,补了四颗螺丝钉在四角,维持基本用途。
一侧迭放书籍,平常写什么都靠近另一侧,肘蹭到图钉不大舒服之外,没大问题。
她书包放桌上拉开拉链,药水附带了一包棉签,想找秦棠借个镜子,记起她刚好像也是蹿出教室的其中之一。
都已经不怎么疼了,抓伤,昨天搬家可能些许发炎,不严重,过个两天都该结痂了,又放好在袋子里扎紧。
李聪惯例在桌上架了本书,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拙劣掩藏,手机埋在桌肚里一节课,前桌有声音才支起腰背,黎也正往他架的书上看。
“黎也?你怎么现在才来?”他寻思好学生还能迟到,“家里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