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有点不自在地侧过脸,他与息怀聆之间还从未有过这样煽情的时刻,他正想著如何应付过去,对于他不想回答的事,谢灼一向擅长打马虎眼。
花神娘娘被这样戏耍一通,早已是怒不可遏。她先是瞧见一个少年莫名其妙地抢瞭她的花灯,而后便是被另一个与那少年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给捡瞭花灯又不还给她。
花神娘娘平素裡每三年现身一回,寻常百姓都并不瞭解她,她隻不过按部就班地降福而后仙气飘飘地隐去。
但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竟然敢破坏她的仪式,她眉关紧锁。无需她亲自动作,原本在她周身轻灵跃动的流萤便已感知到花神娘娘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向谢灼袭去,如同箭雨般落下。
这些暴涨的流萤非同寻常,它们不再是用以照明的可爱萤火,而是成瞭杀人的利器。
纪寸心一直隐于衆人身后的一座赫赫有名的酒楼,自上而下地纵观局面。
瞧见本该待在地牢裡的谢灼冷不丁冒出,甚至完全打乱瞭她的计划。她的神色已经开始阴沉下来,原本想借花神之手除掉谢灼这个绊脚石,但却没有料到谢灼竟然能逃出来!
纪寸心的神识能探测到地牢内的情形,她瞧见瞭那些狱卒对应如芥避如蛇蝎,也不敢靠近他,应如芥便独身坐在裡头。
纪寸心气得掷碎瞭一隻玉壶,随之而来的则是如潮水般的恐慌。
莲藕人毕竟不是真人,即便能一时瞒天过海,但应灵琢跟著追瞭上去,可莲藕人的时效也快要到瞭,等那时法术失效,莲藕人就会变回一具小小的藕身。
到那时,她也没办法与应灵琢解释。
纪寸心烦心之际,花神娘娘如她所料的,被彻底触怒瞭。
此刻凌霄坛周遭都是泛滥成灾的发狂的花灵,她们受到花神娘娘的情绪影响,原本平和温顺的花灵也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城中百姓。
已经有几位百姓被花灵攻击而丧命,人群惶恐无措,向四面逃窜。
纪寸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视线锁定在瞭那道醒目的朱衣身影上。
隻要谢灼能死在这场混乱之中,那就不算枉费她一番苦心设计。
谢灼也没有料到局势顷刻之间变得如此棘手起来。
他发现这些花灵看似容颜秀美,娇娇弱弱的,实际上一个个打起来比灵兽还要难对付,他即便能甩出符咒,暂时制住她们,但毕竟不忍心对这些如花似玉的花灵们下死手。
可她们才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招一式,杀意磅礴。
谢灼的符咒很快便告罄瞭,息怀聆的命剑分出数道剑光,护住六神无主的百姓。
而谢灼失去符咒,如断一臂,他隻能依靠著身形步法躲开花灵的攻击。
息怀聆一面看护凡人百姓,一面分神护著谢灼,显然也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此时,一隻花灵不知何时已经游到瞭谢灼背后,她伸出缀满花瓣的指尖,凝成一道冰锥型的光团,朝谢灼面门袭来!
息怀聆本要上前相助,此刻一隻苍老得皱巴巴的手拉住瞭他的衣袍,他回身一望。
那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面上是饱经沧桑的皱纹,此刻正期期艾艾地望著息怀聆,显然把他当成瞭唯一的倚靠,满含期冀地道:“仙尊大人,求您救一救我的孙女儿吧!她被那些……给刺伤瞭脸。”
息怀聆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梳著垂髫的小女孩儿,面上佈著血痕,看起来狰狞而骇人,难以想象对于一个小女孩儿,在脸上留疤是什麽样的伤害。
息怀聆犹豫瞭一瞬,谢灼也同样身陷险境。
怎麽办?
谢灼也注意到瞭息怀聆这边的境况,看出瞭息怀聆的犹疑不定。
若按照谢灼的性子,他自然觉得隻有自己的性命是最金贵的,旁人哪裡比得上他一根毫毛。
可是……
谢灼此刻无需费心去注意,也能听见落入耳中的百姓凄惨的哀嚎声,能看见修士们来不及护住的百姓丧命花灵之手的惨状,他的心也不觉抽紧瞭。
值此关头,谢灼也无暇他顾,隻冲著息怀聆道:“快去救人!”
这个人,指的自然不是他自己。
息怀聆深深看瞭谢灼一眼,到底还是去为小女孩疗伤瞭。
谢灼这厢逞瞭一回英雄,心中还有几分美滋滋的畅快,觉得自己简直是酷极瞭。然后他柔软的腹部便被光团重重一击,他成功体会到瞭逞英雄的代价,重重地咳出一口血来。
花灵还要再对谢灼动手,这时候一道琴音响起,花灵的动作僵滞瞭半晌,她仿佛失瞭方向,在原地茫然地打转,谢灼终于有瞭半分喘息之极。
那琴音的主人走上前来,搀住瞭谢灼站不稳的身体,温声问:“阿灼,方才究竟发生瞭何事?”
方才凌霄坛下,各路修士们也都在场,花灵发狂之时,谢傢人也在其中负责疏散百姓,谢尘宁在另一侧处理花灵,将才见到谢灼情势危急才急忙赶过来。
不过,比起谢灼的伤势,谢尘宁更为担心的,是方才那个与谢灼生得一样的少年究竟是何来头。
但谢灼被伤到肺腑,疼得要命,他能勉强撑住身子就不错瞭,压根没有力气答谢尘宁的提问。
那个小女孩脸上的伤势止住血流,息怀聆收回手,强压著去看谢灼情形的欲望,他闪身登上瞭凌霄坛,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来一盏棱角灯。
隻有平息花神娘娘的怒火,才能结束这场纷乱。
息怀聆如是想著,但是馀光瞥见谢灼苍白如雪的脸时也不免心揪紧,他心神纷乱,面上却分毫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