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扫兴,孤就是说说,也没真想做只鸬鹚。”皇后撇下了唇角,“往前还算赏识你,好几次也想传你说说话,如今看来,竟又是个沉闷无趣、爱说大道理的,当真该庆幸孤没传见你了。”
孟绪替人斟茶,言语温柔:“这怎么是大道理呢?妾只是以为殿下爱听这些风物杂闻,才想着说给您听。”
能想到用今朝已不多见的幄子来挡风观景,可见皇后素日也是个用心奇巧的人。
皇后扭头道:“花言巧语,少巴结孤。”
皇后捧起了杯盏,孟绪便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壶里装的是新冲泡的玫瑰花茶。不知是因为皇后心疾不能饮寻常浓茶,还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她笑道:“殿下想结识妾,若妾也想巴结殿下,如此不是两厢情愿么?只是殿下既觉得妾还算能说说话的人,又为何从不曾传见呢?”
这话却把皇后问住了。
为何从不传见呢?
总不能说是自己没几天活头了,不必再多结识一个朋友。多一分牵念对她来说可不是好事。
然而皇后是这样骄傲的人,可不想将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只冷着脸道:“你说想巴结孤,不也甚少登门?心里说不定还看不上孤呢,只哄孤高兴罢了。”
孟绪胳膊上的伤本已好得差不多了,不知怎的,这一刻痂痕处却忽一阵发痒。
痒得让她想起了阿娜。
如果皇后身子尚好,大约会和阿娜一样快活吧。
她微微转目,看向皇后:“那敢问殿下,妾又为何要哄看不上的人?”
风吹开幄子,有宫人拿了只纯金的貔貅镇纸,横放在幄纱拖地的部分上,将它压住了。
孟绪没想到镇纸还能用在这地方,有些看怔。
皇后正愁不知如何反驳她的话,见此便颇为得意地道:“是表哥送给孤的东西,糟蹋了也不心疼。”
孟绪笑了笑,诚心地道:“妾只觉得殿下是物尽其用。”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必是皇后吩咐的,宫人可不敢擅作主张拿这样贵重的东西压在地上。
皇后如今恐也不得什么提笔写字的机会,这镇纸若不拿来压帘,怕也只能束之高阁、不见天日。
恰好这时另一名宫人端了才出炉的点心进来,顺嘴就对皇后道了句:“殿下是该出来走走,闷在屋里气哪能顺呢,许久没有听殿下说这样多的话了。”
皇后不耐地挥手赶人:“同你们日日相见,何来这样多的话能说?没两句又要劝我喝药,原来竟还盼着我能顺气!”
宫人被指责得哑口无言,忙垂首退下。
孟绪夸皇后精神好本是为了宽她的怀,却不曾想到,今日确实已是皇后近来状态最好的一日。
等把宫人赶走,皇后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似乎也有些不舍得这悠惬的时光。
然而再不舍得也要舍得。
再睁开眼时,皇后的神情蓦然变得冷峭犀利。
“孤有一道懿旨给你。孟氏,接旨吧。”
这时的皇后与方才判若两人,气态肃然,纵然瘦骨伶仃,也声威压人。
孟绪才要起身接旨,皇后却叫住她道:“不必跪,这是一道密旨。”
她寡淡的唇色浸洇在玫瑰花茶的汤色里,润亮的表象下是深重难返的干枯。
皇后抿唇道:“孤要你——别再查钟氏之事。”
孟绪还未静下来的裙摆在这时彻底动荡,她起身看向皇后。
面上却无多少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