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
幽暗地宫忽然发出一声钝响,紧闭的石门应声开启。混沌中,陆清岚听到一阵银铃声。被冰冷铁链锢着手脚的少女费力睁开酸沉的眼皮——黑暗幽冷的地宫不知何时亮了。
原是四周的人鱼烛无声燃起。
传闻中由东海鲛人的膏脂所制的香烛能燃千年之久,也许正因如此,鲛人一族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在雍朝,无数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一掷千金乃至万金,只为得到这长明之物。但就是这样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外人眼中珍贵无比的人鱼烛却数以百计的被随意搁放在墙龛,只堪堪用作照明。
绚烂的灼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地宫,宝顶上悬着的一颗巨大明珠似明月一般散发着光亮,和摇曳着的烛光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眼前极尽奢华奇美的场景要陆清岚混沌的大脑短暂清醒。
她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数十根雕刻有飞鸟走兽的参天石柱。还有镶满了拇指大小的金珠的墙壁,纯净白玉铺筑而成的地面……定睛一看,那白玉地面上还凿刻着大大小小的五茎佛莲。朵朵佛莲模样细腻逼真,每一片花瓣都由蓝田暖玉制成,各色珠宝玉石点缀形成中心的花蕊,鲜活玲珑、栩栩如生。
恍若仙境。
在这方绮丽的天地里,一身华美异服的女子慢慢朝她走近。
“叮铃铃”
赤裸的小脚白净秀气,踩在那纯净细腻的白玉地面上,一时不知道是哪个更耀眼。
走动间,女子脚腕间的银铃发出的声响越发清脆悦耳,其间还混杂着她身上镶缀的银饰碰撞时发出的轻响。
零零总总的声响愈发清晰分明了,离得近了,属于女子身上的浅香传到陆清岚鼻尖:清新的花香中混有一丝草药独有的苦涩,很淡。本该是让人放松心神的味道,但这对被锢着手脚丝毫不能动弹的陆清岚来说,反而更要她紧张恐惧。
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苗疆人——蓼蓝色挑染的百鸟衣异常绚烂夺目,前襟、领口、两袖……无一都绣有龙凤、花鸟、鱼、蝴蝶等精美奇幻的纹样,胸前、衣摆、腰际……随处装饰着可见的银片、银铃、银泡等银质配饰:银耳环、银手镯、银脚链、银项圈……而这女子的头顶的银帽更是形状夸张、繁复华丽。
在山腰河谷之间诞生的线条丰富精细,美得惊心动魄。
缀有长长银坠的银帽遮住了女子的眼睛,但从她冷白的下颌肌肤,还有那两片涂有艳丽口脂的红唇不难看出她的美貌。
“叮铃铃——”
银坠相碰,窸窣的清脆声中,那陌生的异族女子走至她面前。
好半晌,一根细白的手指挑起了陆清岚的下巴。
她的手指很凉,虽然地宫也是冷冰黑暗,但肌肤猝然触上一阵冰凉,苍白的少女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汉人?”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清泠泠有如山涧小溪般低回轻柔,又夹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媚,很勾人。只是同她妩媚多情、悠扬婉转的声线不同,那挑着陆清岚下巴的手指缓缓用力,迫使着少女高高仰起一张清秀动人的脸。拖着长长尾调的询问字正腔圆,却难掩其中的寒意。
就算隔着帘子般细密的银坠,陆清岚还是能感受到女子仿若看死人一般的冰冷眼神。
苗疆与雍朝世为死敌。
幼时陆清岚曾不止一次听阿爷说过:当年开国皇帝段朗源率大军闯入沼泽深林,长年幽居的苗疆人善巫善蛊善毒,但与金戈铁马的雍朝大军相比却是不堪一击。几乎半月不到,哒哒的铁蹄就踏破了偏远安谧的苗疆一带。那场堪称单方面的屠杀导致苗疆男子几乎被屠尽,女子们则是被凌辱变卖,年迈的老人、稚幼的孩童更是被段朗源下令放火烧死。
原本远离世俗的苗疆顿时成了人间炼狱。
与世无争的苗疆人遭此横祸险,被段朗源一剑斩杀的大祭司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入侵者身上种下了诅咒。
也不知是苗疆的瘴气太重,还是那祭司的诅咒应了验。四处征战的段朗源回去后逼迫前朝后主让位自立称帝,建立雍朝,但称帝不过半年就摔死在马蹄下。而他膝下的数子也是下场凄惨:太子暴毙、皇二子得了失心疯、皇三子被叛军杀害……好在年纪最小的皇七子虽然先天孱弱,但好歹活命下来顺利继了位。而那些跟随段朗源征战苗疆的那些将士也是染病的染病,惨死的惨死,活下来的那些也是纷纷患上癔症精神失常……
“你,汉人?”
她不说话,那女子头上的银坠轻晃,幽冷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打量着面前这张毫无血色的脸。好一会儿,那冰凉的指尖沿着她姣好的脸颊慢慢往上滑动,最后落在陆清岚洇了薄红的纤薄眼角。指腹触感温热,在少女愕然瞪大的美眸中,江婠丰醴的红唇轻勾,猛地捏住了她的下颌。
“唔!”
粉唇被迫张大,陆清岚眼睁睁看着女子虚空中捏住一粒通体雪白的小虫来喂到她嘴边。
是……蛊虫!
阿爷说过苗疆的蛊虫一旦入体就会寄生在人体内蚕食血肉,活生生将寄主折磨致死!
不、不要……她只是想为病重的小妹采到那株仙草……闯进这里并非有意为之……她、她不能死!家里如今也只有她和小妹相依为命,若是她也死了,才十岁的小妹又该如何?!
“求你……不要……我不知道……”
被吓到唇色都发白的少女不知从何处来了力气,拼命地摇头挣扎着。
没料到她会这般抗拒,江绾一时不稳竟要她躲开了去,只有指甲大小的蛊虫坠地,很快便化作团烟雾散去。
铁链哗哗作响,被束缚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子抖得厉害,连带着那袭如瀑般凌乱披散的青丝也在无助地晃动着。陆清岚的秀发很长,略微带有几分弯曲弧度的发尾甚至都垂落在地面上。纤细易折的手腕娇嫩,被粗糙的铁制镣铐磨出了深深的红痕,混着她如雪般白皙的肌肤,倒莫名看起来有几分施虐后楚楚可怜的意味。
身上素净的衣裙早已松散,颤巍巍地露出少女一截修长的颈和两片纤薄的锁骨,垂眼仔细一看,甚至还能望见抹莹白的浑圆。
“我、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
“求你放过我……呜呜……我家妹妹生病了……”
“求求你……”
夹杂着泣音的哭声颤得惶然,江婠诧异挑眉。她倒没想到这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青涩少女会有一把软糯到出人意料的好嗓子,娇娇细细的,直听得人想……变着法子地欺负她!
藏在银坠后的桃花眼微闪,江婠没有理会这少女的哭泣和哀求,嫩白的指尖轻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那铁链倏地动了起来!
轰隆隆的沉闷声响里,锢着陆清岚手腕脚腕的铁链自动朝两边用力拉伸,把她圆润的藕臂和修长的美腿拉至最大,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同时那墙也剧烈抖动着往后倒,把少女硬生生地翻了个面。陆清岚原本是被吊在虚空中的,现在却是被迫仰躺着。
“不要……不要……”机关停了,手脚被迫张大到极致、腿心大开着正对着她的少女又羞又疼,裹在眼里的泪像是珍珠般成串的往下掉,“疼……”
她不要这样。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