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与他的视线撞上,如多年前一样,那双水雾般的眸子,澄澈明亮,她抿了抿唇,踩着小碎步,一步步朝他走来。
宋沅庭朝她招手,沉声道,“过来,陪朕喝一杯。”
话落,他提起酒壶,亲自在另一杯酒盏里倒了杯酒。
酒壶是碧绿色,他的手指如玉,虽常年舞剑,掌心有些薄茧,可宋沅庭的手背肌肤光滑细腻,竟比那酒壶还要光洁,指骨因用力,微微泛红,手背青筋凸起,在冷白的手上显得尤为显眼。
月色下,他一袭墨色长袍,长发束起,衣料是上好的苏制绸缎,金色滚边,绸缎顺滑,衬得他整个人清贵无比。
他单单坐在那,做着寻常的动作,便让人的目光无法自他身上挪开。
酒水自酒壶中徐徐落下,坠入酒盏中,酒水在酒盏中掀起一阵涟漪,宋沅庭又拿了一片干桂花丢了进去,他放下酒盏,拂了拂衣袖,重新在木椅上坐直。
李桃之走过去,扫了眼桌上的酒,微微一怔,她刚想行礼,男人便抬头看向她,微微摇头,“不必行礼,坐下吧。”
“是。”李桃之坐下。
宋沅庭将那酒,往她面前推了推,“这酒壶热过,温酒暖身。”
“多谢陛下。”李桃之端起酒,浅啜一口,甘甜微涩的酒水萦绕在她唇齿间,她一下子尝了出来,是桂花酒,并不刺鼻,相反甘甜爽口。
“这酒是阿茶自制的,陛下若喜欢,让阿茶给陛下打一壶送至长安宫。”李桃之随口说道。
宋沅庭冷冷看向她,目光里含着她看不懂的淡漠,漂亮的凤眼微眯,宋沅庭淡淡道,“皇妹不想朕宿在未央宫?”
“不,桃之没有这个意思……”身子一颤,酒盏中的酒水差点撒了,李桃之稳住心绪,阁下酒杯,看向男人,细声道,“只是皇兄从未宿在未央宫,皇妹亦不知这酒送往何处……”
“皇妹这是怪朕冷落你了吗?”大抵是饮了酒,男人的眼尾猩红,冷白的脸,也红了起来,竟比寻常更多了份昳丽。
李桃之咽了咽口水,心中一惊,忙答道,“皇妹,皇妹妹这个意思。”
“皇妹不想朕来?”男人眼神一凛,身上的寒气又散了几分。
李桃之又慌乱摇头,纤细的手指捏着茶盏,指骨泛白,指尖捏得泛起红意,“不是……”
宋沅庭也不再逗弄她,他垂下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旁的果子,剥了壳,递至李桃之面前,沉声道,“吃个果子,很甜。”
帝王亲自给她剥壳,如此殊荣,李桃之忙接过,冷不丁,手指不小心与他冰凉的手指相触,男人的指节光滑冰冷,靠近她时,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是她宫中的皂香,亦是果梨香。
李桃之脸颊泛红,这点小细节,让她觉得他离她很近很近。
“桃之,朕许你一个位置,想要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李桃之差点被果子呛到。
“什么?”她颤着眼睫看向男人,眼中满是迷茫。
“后宫之位,随你挑。”他懒洋洋看向她,目光带着冷意,似只是随口一说,可却惊得李桃之后背一阵发凉。
后宫之位,那可多了去了,随她挑?
“你总不能白白跟了朕。”他又剥了个果子,递至她面前。
李桃之还有些恍恍惚惚,她原本便没想一直待在宫闱,故而随口道,“陛下安排吧,随便给一个小小位份便可。”
宋沅庭对她的回答有些讶然,“美人,昭仪,桃之选一个。”
李桃之拿起果子,眨眨眼,开口道,“美人吧,听着好听些。”
宋沅庭:……
良久,他开口道,“好,朕依桃之所想,赐你美人之位。”
李桃之捏着果子的指尖一紧,忙道,“多谢陛下。”
喝酒
想不到随便和帝王用了个晚膳,竟升了个位份。
美人的位份在宫中虽不高,但后宫就她一人,况且,李桃之本就没想待在皇宫,什么妃位她也不在意。
她只想和这位皇兄短暂露水情缘,届时皇后亦或者其他妃子进宫,她便离开皇宫,她不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愿不忘初心。
初心。
她的初心,便是回到姑苏,过上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生活,没有尔虞我诈,你争我夺,活得自在肆意。
这般想来,李桃之回过神来,一杯桂花酒,也被她一饮而尽。
不管日后遇到何事,只要她不动心,不沉迷于皇兄的美色,那日抽身,便能全身而退。
“酒凉了。”
男人磁性悦耳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蛊惑,如清泉般清冽。
李桃之微微一笑,伸出手,拿起酒壶替自己又倒了一杯,清冽的酒水,哗啦哗啦流入杯中,她端起酒盏,又喝了一杯,酒水甘醇由清甜,几杯下肚,她只觉得面红耳赤,额头上也流了虚汗。
“这酒驱寒。”她莹白的小脸,在月光下愈发红润,脖颈上也渐渐出了薄汗,一滴滴,落至襦裙内里。
头脑愈发昏沉,眼前一片模糊,她揉了揉眉心,“大抵是病后身子弱,竟有些不胜酒力。”
宋沅庭嗯了声,走至她面前,掏出帕巾擦了擦着她额上的汗,“小心着凉。”
修长的手指,捏着帕巾,上头绣着青竹叶,和他的气质倒是相符,李桃之瞥了眼,细声道了谢。
宋沅庭未开口,擦完额头,他又伸手拢了拢她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除了头,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手指也被他塞进了袖子里。
“朕是你夫君,做这些自是应该的。”他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