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兆年说:“此毒药性奇特,世间并无解药,但其配方……我倒是可以试一试,只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其中一味药引神窑子,其生长在极寒之地,取之不易啊。”
赵临鸢垂下眼,若有所思:原来,这便是杜卿恒要为她去冒的险啊。
接下来的几日,王城中依旧杀戮不止,各方势力对峙,胜负不详。
赵临鸢关起门窗不问事,在客栈中专心为自己看病,偶尔从薛兆年的口中听来关于王宫的事,她却只是笑一笑,始终不置一词。
但她还是没有等回杜卿恒,自从那一晚他们二人在王宫分别,杜卿恒便不见了踪迹。
可偏偏就在这一日,赵临鸢还在等着杜卿恒的这一日,她收到了来自相朝的传信。
她虽然已猜到来信之人,但是在看到信笺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与妻书”三个字的那一刻,她的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惊喜,在心中暖暖笑开。
薛兆年看在眼里,欣慰地笑了笑,“鸢鸢长大了,懂得思郎君了,如此,我这个老不死的便不打扰了。”
赵临鸢瞪了他一眼,便目送他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她走到窗台边上,打开信笺:
“鸢儿,见字如面,愿卿安好。落笔时正是中秋佳节,皇城花灯高悬,好不热闹,可惜身边无你。
“那日我去看了褚离歌,他在琼华苑里搭了个花圃,满庭芬芳,再不寥落。我想你是对的,褪去了君王的衣袍,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臣民,却也可以成为一个生活得很好的百姓,这一点,他比我强。
“我还去狱中看了褚萧,他向我问起了你。面对他的问,我实在不知有何可说,便与他辗转说起了褚离歌……或许是在狱中呆久了,他便卸了许多防备,当真被我绕了去,当真不再问起你了。
“原来放下竟是如此简单,可我依旧放不下你。
“后来我问褚萧,若我放他出狱,将他如褚离歌一般囚如笼中鸟,他可愿意。
“他说不愿。
“我知道,他并非不愿离狱,而是不愿向我低头。
“褚萧与褚离歌二人,他们有着不同的半生,我本想给他们同样的归途,可他们终究还是那么不一样的人……”
将信笺折起,赵临鸢眼中有雾。
是啊,他们是那么不同,有着不同的半生,和不同的前路。
可如今兵临城下的赵云,和腹背受敌的赵素,他们又将走向怎么的前路呢。
再过了几日,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赵临鸢站在窗台前,抬眼望着几日前她望过的同一片河山,俯眼望着几日前她曾望过的街道,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
但她知道,早已有了许多的不同。
这一日,风雨满楼,赵临鸢坐在客栈里,被百姓的交谈声围绕,四面八方是一层又一层的消息:比如大殿下赵素擒获叛军后终于顺利登上王位,比如二殿下赵云被封兰襄王,比如新王上赐了一座新的府邸给他,他却迟迟不肯接受……
这几日民间的杀伐掳虐告一段乱,王宫中的大肆厮杀也已终止,新王上没有对外说明谁为作乱之人,但众人猜测,此事与被封了兰襄王的二殿下断不会全无关联。
但猜测终归是猜测,终归只能烂在肚子里。
真相如何,知道的人不敢说,不知道的人猜到了也不敢说。
如此,天下便只有伪作不知之人了。
赵临鸢轻轻笑一笑,感慨这还真像赵素的作风。
同样听着百姓谈论的还有站在二楼的薛兆年,赵临鸢起身离开了位子,恰与薛兆年俯眼看她的目光对上,她垂下眼,叹一声,便上了楼。
薛兆年在屋中再次为赵临鸢号脉,不经意间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似漫不经心感慨道:“新王上宅心仁厚,顾念手足之情,未对作乱之人赶尽杀绝,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赵临鸢似乎听出了薛兆年这话中藏着的深意,那只被他捏住的手腕便颤了一下。
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