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会恨我,我忽然就心痛起来。他恨我了,是不是我们之间的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就结束了?
曾经我无数次在心里想过要摆脱他,到如今,才发现他对我的赤诚的爱已经像一粒种子,种到我的心里,我的骨头缝里,生了根,爬满了枝,剪不断理还乱……
他恨我也罢,不再依赖我也罢,我却已经离不开他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我……我快要失去他了。
我连自由都没有了,想伸手去拥抱他也做不到了……
如果只是一场梦,那我死了也罢了,可清予,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
“停车!给老子停车!”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呜呜……”束手等待“死亡”的我,被突然的紧急剎车声震得天旋地转,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剐蹭声,剧烈的撞击声,以及玻璃碎裂的声音持续充斥着耳膜。
“王八蛋,你t找死是不是?敢刮老子的车!”车停了,我的脑门又磕到了那个坚硬的物体。
“老子就是找死,老子的打车费还没到手呢,你他妈敢跟老子抢人!”说话的男人离得更近了,隐约听到了一首悲伤的英文歌。
“你他妈有病吧!”
“别管他,快走!妈了个巴子,后面堵车了傻逼!”
“跑个屁啊,他站在路中央怎么跑?”
“撞过去啊!”
“撞你妈呀,一个大活人,你让老子撞?”
“傻逼,跟他废什么话,给他钱,让他滚!”
“两万块,开什么玩笑,你打发叫花子呢?”男人嘲笑道。
“你他妈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老子钱也要,命也要!怎么,想动手啊,来啊,敢不敢报上你的名字,老子让你全家死得轻松点。”
“哦,谢谢啊,我叫岑景之,我全家都死光了,只剩我一个,不牢你操心。”
“老子……啊哈,沈先生,好久不见啊。”
“是啊,你们在干啥呢。哦,岑先生,好久不见啊……我就好奇下来看看,怎么,他们欠你钱啊?”
“沈医生……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只是追尾而已……”
“今儿这单生意,五十万,赔不赔一句话!”司机岑景之趾高气扬地道。
“岑先生,你……”
“一百万!怎么,还是谈不拢啊?好啊,那就把后备箱打开,放人喽……不然谁也别想走!”
“绑架?冯强,你胆子够大的啊,刚出来几天,又想进去啊……”沈医生冷声道。
……
“冯哥!冯哥……冯哥你真要放了他啊,放了他我们回去怎么跟萧哥交代啊!”
“滚,萧哥!萧哥!你回头自己看看吧,那个姓岑的司机他背后站着谁?”
“沈医生……”
“沈医生后面是谁?不知道吧傻逼,是温氏集团,温室集团的女老总好像也姓岑,靠……你他妈想找死啊!”
“可是得罪萧哥,我奶奶的医药费……”
“回去再说,先放人……”
“放个屁啊冯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绑的谁——顾老总顾安的儿子……咱们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你俩别说了!听我的,先放人……放了再说……”
……
很久很久以前,我小学快要毕业的那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我骑着自行车,提着奶奶做的饭盒去医院看望生病的爷爷。
医院是在诊所旧址上扩建的,仿照主楼的样式,厚重的石砖,拱形的门,扇形的窗户,雕花的壁柱,远远看着,像极了西方建筑里的教堂。
进医院的必须之路是一条很长很长的石阶,看病的人都把它叫做“百合路”,因为路中间有三个圆形的大花坛,坛中种满了百合,每年夏天一簇簇盛开的时候,简直美不胜收。我每次走过的时候,都会故意走慢点,等没人的时候,偷偷摘一朵或是两朵塞进裤兜里。
我在一本书上看过,百合不仅具备观赏价值,而且是一种药食兼用的保健食品和常用中药,有安神、安神、润肺止咳等功效。爷爷的病,从夏天到冬天,本已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但是却在那年冬天有了好转,咳得少了,吃的药也少了——我一直都以为,是我在爷爷的杯子里泡了百合花的缘故……
花坛旁边装了地灯,错错落落,每隔米一个,巴掌大小,亮起来的时候惨白惨白的,像一团团会发光的不明生物摊在地上。
长阶最边上都是在售的还未完工的商品房,到了晚上,像可怖的怪兽一样将医院夹在中间,挡住了一切光源,又黑又暗。每次经过那里,我都像是在逃命,来来回回,从不敢停下脚步。
那天,雪水浸湿了我的毛线鞋,我一路跺着冻僵的脚踏着飞雪爬石阶,爬到十几米,和某个男孩擦肩而过之时,因为他下意识的抽身让步,我愣了一下,没站稳,踩空了,又或是鞋底太滑摔倒了,记不清了,总之铁盒子里的米饭、馒头,还有酸菜红豆全撒出来掉在了雪地上。
为此,我同他吵了起来,我怪他无故让步害我摔倒,他解释说是因为身上的衣服太脏了,怕碰到我。
我拽着他的手,让他赔我的饭,说那是我辛辛苦苦骑了两个小时的路送给爷爷吃的晚饭。
他哭哭啼啼着从衣兜里翻出两个五毛硬币给我,一个劲地跟我说,对不起哥哥,我就这么多。
我当时气急了,恐吓他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找你妈或者你爸,反正你今晚上必须赔我的饭,不然你就别想走。
他含着泪低着头,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