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此事进行了一番针锋相对的“辩论”,当天晚上和平分了手。
“哈哈哈……我就知道顾轶撑不了年,肯定会把你跟狗养一起哈哈哈哈……我赌赢了!”
我把“离家出走”的事由发信息告诉白永龄,希望她帮忙找个地方让我借宿一晚,结果换来了她一连串的铜铃爆笑。
“龚铭允啊龚铭允,我还算福气好啊,三年了才被他抛之脑后。我可比你惨得多,才交往一年就没办法继续了。”白永龄说到一半不说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发语音说,“我觉得吧,顾轶小时候被卖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消失。只有苻清予他爹才有办法对付他。不过听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说,苻清予他爹过几天又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到时候,苻清予可能会回国参加婚礼哦……”
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难受起来,尽全力让自己不去想苻清予又做不到,只能安静地打字告诉她:永龄姐,你现在在哪?
白永龄:“在朋友开的律师事务所楼下,等会儿就打车来接你。龚铭允,你要振作起来。顾轶既然选择跟狗住一起,那你最好别回去了。以后跟姐过吧,姐还差两年就能拿到律师资格证了。现在正缺个人跟我合租分摊租金呢,你来了,姐的压力瞬间就小了嘻嘻……”
与白永龄接触的这两年,我了解白永龄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什么话喜欢当面说清楚,不留情面。
她也是一个孜孜不倦乐于提高自己的人,从职业医师转修司法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常人不过一时兴起,然后半途而废,但她坚持了下来,不仅成绩斐然,还结交了很多法学相关专业的名士,其前途不可限量。
唉,反观我,我就是废人,在这三年内什么也没做,整日就待在那间不足12平方的蜗牛壳里。饭要别人做,衣服要别人洗,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各种提高自己知识面的书,轶都给我买过,但我从不认真学习,当他的面翻几页,学几天就丢一边去了。
再一想,若是跟白永龄住一起,一男一女,多不方便,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我连忙拿手机发信息给她,说:永龄姐,我考虑了一下,我还是回去住吧。他答应我十天后会把狗送人的。我相信他应该不会骗我。对不起,永龄姐,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发完信息,我叹了口气,扶着车轮摇转了车身。
“砰……”车身震了一下,怪我没留意身后,不偏不倚与一辆自行车相撞了。
“靠,你他妈没长眼睛吗?大晚上躲在这黑黢黢的地方吓人。”那人身体前倾,翻了个白眼,捏着车把一拐弯,怒气冲冲地骑走了。
“对不起……”我张了张嘴,没有声音,眉间落下一点凉意。
我伸手一摸,唔,原来是下雨了。
远处的路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灯头像一轮被压扁的椭圆的月,照亮了它周围的一方天地。
湿润的空气像潮水似的涨上来,慢慢没过我的眼睛。
无数的雨点从天而降,在地面凝聚成一片片凹凸不平的镜子。
我眯着模糊的双眼,慢慢“划走”在这面泛着粼粼波光的没有温度的镜子上,如履薄冰。
还是打电话给轶让他来接我吧。
嗯?手机呢?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双膝,又摸了摸胸前的挂绳。唉,肯定是刚才不小心撞车给弄掉了。
我再次调转轮椅,耳畔原本沙沙响的雨声变了奏,切换成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我抬眸,见一人撑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站在我身前,手里捏着我的挂脖手机链。
浅棕色的头发,白色的口罩,黑色的衣裤,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静默地望着我。
我指着手机:是我的。
他将手里的伞往我这边递了递,弯下腰握着手机比了个手语:物归原主。
我感谢地望着他,点头。
他指了指手机链子,用手语问: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我打手势应允,弯下脖子。
他歪头将伞塞到我手里,缓步走到我身后,轻轻地将链子扣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默默无言地接过我手里的伞,躬身屈膝凝视着我。
雨疏风骤,空落落的道路和周遭美化校园的各类植物也似乎被这一场缠绵的细雨催了眠,寂静得仿佛望不到头。
眼前人执着手中伞,挡住头顶明亮的灯光,把半张脸埋藏在夜色里,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我盯着他似曾相识的眼眸偷偷在心里发呆,打手语反问他:你是什么专业的,放寒假了,为什么没回家过年?
说完,我推着车子自顾自徐徐前行,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跟上来了,站在我身前倒着走,回复我:临床医学。父母是本地人,都在上班,除夕才放假。
我笑了笑,停下车,直白地看着他: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他顿步,撑着伞俯首低眸望着我,眯着眼睛像是在笑:是吗?那说明我跟你很有缘分。
我悲恸地注视着他那双灵动如鹿的眼睛,抬手抓住他近在咫尺的衣袖,诚心实意地请求道:你能摘下口罩,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他握紧了手中的伞,摇头,抚着我的肩膀,委婉解释: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我转开目光,松开手,再次比了个手势: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他摆了摆手,仍然拒绝:我很丑,不好看。
我泪盈于眶,往后退了半步,屏息抬起手臂,盯着他:我的家就在前面,你不用送我了。
他抬眸看了看远处亮着的那道窗户,握着我的手臂蹲下身,仰视我:我真的很像你那位朋友吗?